他速度极快,像只飞燕,在朱雀大街两侧的围墙上驰骋。
阳光投下阴影,路人只以为是空中掠过的飞鸟。
前面就是城楼,言修川丝毫不停,丹田蓄气,身子突然拔高,直冲云霄。
苏落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顷刻间已经出了元安城,来到栖霞山上了。
“好凉快。”
虽已初冬,栖霞山上仍遍布绿意。微风阵阵,草木起伏,让人心旷神怡。
栖霞山,便是一切的起点。
苏落用手一指,笑道:“你知道栖霞山上有多少乱坟岗吗?”
“此处风景这么美,死后能葬在这里,也是一个风雅鬼。”
苏落一笑,想到当初自己从棺材中苏醒的情形了。
言修川也是一笑,想到当初苏落带自己来抓蛇蟀的情形了。握住苏落的手,在小道上慢慢行走,“当初你带我来这里,我还以为你是仙女。”
“你骗我。”苏落嗔道:“当初我把你吓得这么狠,你应该把我看作妖女才对。”
言修川在她发上轻轻一吻,“妖女怎会对我这么好。”
苏落偏头,朝霞映在她玉雪一样的脸颊上,好看得很。
“我对你好么,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言修川忍不住,从后面紧紧抱住她,把头埋在她肩窝,深深嗅着她身上的馨香。
苏落任由他抱住,动也不动,“三郎,你怎么了?”
言修川闷闷的道:“太子犯了事,老夫人让我去顶罪。”说完便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苏落。
苏落冷笑,“既是太子犯错,便让太子去认,关你什么事。”
言修川叹息一声。
苏落从他怀中挣出来,双手捧住他的脸。
苏落的眸子宛若秋水,澄澈透亮。言修川看着这双眸子,心头暖暖的,沉沉的。
“三郎,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老夫人,老爷,各位夫人,都是为了言府的荣华。太子倒了,言府也就倒了。”
“落落,别说了。”他把手轻轻放在苏落唇上,不让她说。
苏落拉下他的手,冷笑道:“我还知道,老爷不让大郎去,是因为大郎身上有军功,还能为言府挣下一份家业,在他们心里,你最没用,舍弃了你,跟舍弃一枚废棋没有什么两样。”
言修川转身,大声道:“是,你说的没错,他们也说得没错,我什么都不会,我最没用。”
苏落慢慢走过去,踮起脚,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没有军功又如何,没有官职又如何,你就是你。言修川,你记住,在我心里,没有人可以代替你。”
言修川眼眶发红,他闭紧嘴巴。他怕一张嘴,他就会没有出息的哭出声来。
苏落的手柔嫩如花瓣,轻轻抚过他的眉眼,抚过他的脸颊。
“三郎,我们走吧!走得远远的,再不见那些烦心的人。”
这句话宛若蛛丝,一道道,把言修川的心绕紧了。在那一刻,他真想冲口而出,好,我们走。
但他知道,只要他还姓言,他就不能这么任性。
“落落,我不能走。如果我走了,大哥就死了,太子就倒了,言家就毁了。”
苏落看着言修川,突然绽开一抹笑容,“好,无论你想怎样,我都陪着你。”
“落落,你看这朝阳多美。”言修川伸手一指。
朝阳宛若一个熟透的鸡蛋黄,一跳一跳的从山底蹦了出来。霞光万丈,将半边天空都染得红了。此时的山是红的,水是红的,连苏落的脸颊发丝,也透着粉粉的红。
“落落,你陪我在山上待一天吧!我们快快乐乐的,什么也不想。”
“好,我肚子饿了,你去打猎。你闷了,我给你解闷。”
这一天,他们果然都待在了山上。言修川认真的数着时间,他会记住栖霞山上的每分每秒,或许,在将来漫长的日子里,他只能靠着这段回忆度过了。
晚上,万籁俱静。
言修川抱着熟睡的苏落,回到了言府。
苏落睡得很熟,呼吸均匀,胸脯轻轻起伏。
言修川将她放在床上,数着她长长的睫毛,轻轻在她唇上留下一个吻。
“落落,你好好睡。明天我和父亲去上京,你不用来送我。”他握住苏落的手,吻着她的手指,“我让老夫人把卖身契还给你,将来你若能找到好人家,就嫁了吧!”眼眸一眨,一颗泪珠滚到苏落脸上。
他为她轻轻试去,又往熏炉里添了一把安神香,这能让苏落香甜的睡到明天。
他最后再看苏落一眼,轻轻关上房门。
他一走,苏落就睁开了眼睛。
下床换上夜行衣,别上匕首。
言修谨睡到半夜,忽然被一股凉风惊醒。眼睛还没睁开,身子已向旁边滚开。
刺客出手如电,不等招式用老,匕首临时转向,又向他接连刺来。
他一把抽出放在枕头下的剑,和刺客斗了起来。
几招过后,两人都齐齐咦了一声。
“你是谁,怎会用我踏歌门的招式?”
刺客哼一声,身子一扭,双足轮换,宛如狂风骤雨。
言修谨接连使了几招,才勉强避过。此时他也看出来了,虽然刺客招式繁多,但最终还是要换回踏歌门的招式。
“你是我门中弟子么?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置我于死地?”既然认出是本门弟子,言修谨也不再进攻,一柄剑使得密不透风,只求自保。他招数和刺客如出一辙,又只取守势,一时半会,刺客也实在奈何他不得。
房中打斗激烈,木头断裂之声不绝于耳。在外面守夜的丫鬟早就被惊醒,看到刺客,吓得大声呼救。
刺客眼角一扫,见房外火把闪动,再晚一些,那些人就要包围过来了。便不再恋战,一招逼退言修谨,破窗而出。
兵丁见刺客跑了,呼和着就去追。
言修谨拦住了。“不用追了。”又看一眼兵丁,“你们就算追上,也不过白白送命罢了。”
兵丁们讷讷的不敢作声,见言修谨没有怪罪的意思,便借口搜查全府,如鸟兽般散了。
苏落回到房中,一把扯下面巾,啪的一声把匕首拍到桌子上。
原本以为言修谨是个绣花枕头,必定手到擒来,谁知道竟然撞上本门师兄。
苏落越想越气。别人是越气越烦躁,她是越气越冷静。她慢慢坐下,手掌托着下巴想法子。
既然明着来不行,那就暗着来。她就不信那言修谨能时刻防备着,只要言修谨死了,言修川便是言府目前唯一的指望,言铁战定不会舍弃他。
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苏落呼的一声吹灭蜡烛。一步窜到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