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绥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早这样不就好了,省了我们多少力气。”他对羿灼拱手,“主君,请您发话。”
羿灼看着那死士道:“我要问的事很简单,是谁指使你袭击楚矢大人?”
那死士嘴唇紧抿,神态倔强。
羿灼抬起下巴,对狐绥示意。
那人很怕狐绥,立刻道:“别,我说,我说。”
狐绥沉声道:“主君问你什么,你便说什么。”
“是……”那死士很犹豫,口唇嗫嚅半晌。
“快说。”狐绥低喝一声。
人就是这样奇怪,不管之前立下了多重的誓言,一旦犹豫,心底深处那点对生命的珍惜便会涌了上来。一旦起了这个念头,便如将种子撒入土里,只要旁人再加入一点阳光,终究有一天会成长为参天大树。
那死士此刻就是这样。先前他身受主子重恩,已经立下了重誓,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吐露主子的身份。之前因为死得轻易,所以对生命没有畏惧,对死亡也没有恐惧。但现在生命受到威胁,身体受到折磨,连死亡也变得如此奢侈。他甚至不知道,在接下来的折磨里,他会不会疯掉。
活着,这个念头渐渐占据了上风。
是的,活着,这条命是他的,不是任何人的。
羿灼看着死士的眼神,嘴边露出了一丝微笑。
“是羿辰。”死士终于张开了口,吐出了一个名字。
“是谁?”羿灼双眼盯着他,逼问道。
其实他已经听见了,但是他要死士再说一遍,说给楚矢听,这才是他的目的。
“是羿辰。”那死士大声的说了出来,此刻,什么誓言,什么忠诚,都抵不过他的命。
“羿辰?”羿灼声音里充满了惊讶,充满了不信。
羿灼是背对着楚矢的,楚矢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那死士却看得十分清楚。羿灼脸上的神情十分古怪,他的嘴角微微翘起,但他的眉头却是微微皱着的。
一个人,竟然能露出截然不同的两种表情。
原因很简单,羿灼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他太高兴,以至于得意忘形了。
一眨眼的功夫,那抹笑意便从羿灼嘴边消失了。他一脸担忧,眼中充满痛惜。
“羿辰竟如此丧心病狂,对大人做出了这种事。”
那死士忽然后悔了,他突然明白了羿灼的想法。他早就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他只是想借他的口,告诉楚矢罢了。现在他任务完成,接下来,该死了吧!
他恐惧的看着狐绥,这人肯定会杀了他。
一个已经无用的棋子,留着干什么呢?
果然狐绥对手下使一个眼色。
死士闭上了眼睛,在双眼合起来的刹那,他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刀光。
“你早就知道了吧!”楚矢道。
羿灼愣了一下。楚矢在谋算上,简直就是一张白纸,他实在没有将楚矢当做可以匹敌的对手。所以他听到楚矢这么说实在很意外。
但他应变功夫了得,立刻道:“是,我早就知道了。因为从天水河到南海,这一路上我们就遇到了不下十次追杀。幸亏神明保佑,每一次都有惊无险。倘若楚矢大人此刻派人在南海四周查看,定能见到羿辰派来的人马。羿辰真是要杀死我啊!”他眼中流下眼泪,十分难过,“我们明明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他竟为了一个女人,把我当做仇人。难道我死了,他就会快乐么?”
楚矢叹了口气。
白华忽然开口道:“我虽然将海啸平息下来,但别处肯定已经遭到灾祸,楚矢,你难道不到别处去看看么?”
这句话提醒了楚矢,他立刻点头,“要去的。”
白华抱住他,施展法术,瞬间消失了。
羿灼不妨白华突然来这一招,也愣住了。
“主君。”狐绥见羿灼呆呆的,提醒道:“他们走了。”
“我又没瞎,当然知道。”羿灼咬牙切齿,“该死,明明一切都照着我们的计划进进行,为什么总在关键时刻出幺蛾子。”他顿了顿,警惕起来,“你说……是不是应龙神君看出了什么,所以才带走楚矢?”
狐绥把每个步骤都认真回想了一遍,“不会。那些死士虽然是我们的人,但他们一直不知我们的真容,只知道他们的主人名叫羿辰。你看,他连招供都招得那么不情愿,要我施展酷刑才肯松嘴。只有先骗倒自己人,才能骗倒敌人。连死士们都不知道真相,楚矢又怎会知道呢?”
羿灼听他说这么一说,才略微放心。他咬着下唇道:“那就是应龙神君突发奇想了?”
狐绥道:“楚矢毕竟是南海的王,这边起了海啸,弄得这片海域翻天覆地,他肩负职责,是要去看看的。”
“这么说也有点道理。”羿灼眼中露出几分迷茫,“但我总觉得心里没底。你不知道,当我看到应龙神君的双眼时,总觉得自己被他看透了。这人……太可怕了。”
狐绥眼中的羿灼,时刻保持着一种高傲的姿态,他不容许自己的威仪受到一点点侵犯。唯一一次失态,便是在椮焱的房中。但那样的羿灼,狐绥宁愿一辈子都不看见。看着羿灼怀念椮焱,看着他位椮焱流泪,狐绥觉得自己的心头都在滴血。他爱了羿灼这么久,为他做了这么多事,却因为太过爱重,因而畏惧,直到现在还不敢对他表白。
那椮焱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区区一个侍卫,竟敢占据羿灼的心,不可原谅。
他搂住羿灼,“应龙大人法力高强,神威深重,主君从未与这样的人物相处过,感到不自在也是有的。我只站在他面前,便全身颤抖。要是跟他双眼对视,恐怕就会软倒在地了。主君能够支撑这么久,已经超乎寻常了。”
羿灼虽然知道他在奉承,但他说得实在诚恳,自然听起来也觉得舒心。
“那我们也跟去看看吧!我对那应龙神君的能力也十分好奇,不知他是否真像传说中那么神通广大。”
狐绥一直跟着羿灼,他一直很安静,安静得就像空气一样,羿灼需要他,他就出现,羿灼不需要他,他就退到一旁默默守护。
这份安静,恰恰像流水一样,润物细无声。不知不觉,羿灼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就连现在他正搂着羿灼,他也浑然无觉,
“好,我们就去看看。”狐绥应道。他看向羿灼的眼神是温柔的,他唇边的笑是宠溺的。即便永远不能将这份心意宣之于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能陪伴在羿灼身边,成为他身边独一无二的存在,他就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