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柄剑上。
连空气都凝滞下来,大家都在看着,看着嵇霜宇的剑能不能砍下来。
耿寐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料想中的剧痛。他心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他慢慢抬起头,看着嵇霜宇,“你不会杀我。”
嵇霜宇居高临下,眼眸中没有一丝波动。
耿寐挺直背脊,笑了,“你不敢杀我。”
“哦?”嵇霜宇的目光终于闪动了一下,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他的剑稍稍往前挪动了一下,耿寐的脖子上立刻出现一丝血痕。
“你不敢杀我。”耿寐的语气更坚定了,他动也不动,任凭那剑刃越压越深,任凭那缕鲜血缓缓流下。
他的肌肤本就苍白,当那鲜红的血液慢慢流过苍白的皮肤时,宛如一条血蛇盘绕在美玉之上,给人一种诡异的美感。
他有底气说出这句话。
人们不知道,看似铁板一块的苍云军,实际上已经四分五裂。,
苍云军内部分为三大派系。嵇霜宇、耿寐和权舆。
耿寐祖辈居住在南海,他的母亲是皇家嫡系血脉,所以他的血统也十分高贵。即使桑魑大力改革,力图把这种对于血统的盲目尊从淡化,但这份认知是如此根深蒂固,要淡化,甚至抹灭谈何容易。更何况鲛人的能力高低,血统的纯净在其中占据了很大分量。所以耿寐在那些老将心中的地位,甚至比初初到任的嵇霜宇更高。
正因为有这些老将的支持,耿寐在苍云军中的地位仅次于嵇霜宇。即使在嵇霜宇的铁腕之下,苍云军成了一块铁板,但嵇霜宇总有离开军中的时候,此时,这块铁板便会出现裂缝。
而权舆则和耿寐是两个极端。他的母亲是鲛人族中的新晋贵族。正是在这位母亲的影响下,他的心里完全没有对于血统的敬畏。他坚信,只要足够强大,便能站在权力的顶端。他十分看不起那些老将。马儿既然老了,便应当安安分分的躲在角落里吃草。而不是三五不时出来晃眼,既是对别人的不尊重,更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最可恶的是,这些老将还倚仗军功对他指手画脚。
权舆忍耐许久,终于借着一次酒醉事件,对那些老将的势力进行了一次清洗。
那次事件的起因其实很简单。那日应该是元席值班,但是他却因为和季晨喝酒而误了值班的时机。本来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趁还没被人发现,赶紧回归岗位,就能把这件事蒙混过去了。
但元席在路上碰到了圩垸,而圩垸则是耿寐的亲信。他一语叫破,将这件事捅到了嵇霜宇的面前。
军规如山,嵇霜宇当即命人责打元席五十军棍,减了他一个月的俸禄。
当时权舆不在军中,等他回来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他一琢磨,觉得这件事很不寻常!便把元席找来问话。
这一问,就把权舆问炸了。
原来那天元席喝醉酒根本就不是巧合。他一下值便在路上碰到了昊鳞。昊鳞一脸难色,说自己明日家中有事,想跟他调换一下执勤的时间。元席是个老实人,想也没想便答应了。昊鳞大喜,便说立刻去告诉长官,让元席放心。
接着季晨出现了,季晨是谁呢?他是耿寐派系的人,更和耿寐的亲信箬宁有着七拐八弯的亲戚关系。而老实头元席是不会管这些的,他平时和季晨走得近,觉得此人豪爽大方,为人仗义,是个挺好的人。季晨说今日他遇到了一件大喜事,心中高兴,请他去喝酒。元席心想,反正刚才昊鳞已经跟他调了值日的班次,便高高兴兴的跟着季晨去喝酒了。
这一喝便喝得酩酊大醉,直到岳秀飞奔来找他。
元席一听军帐前出现了空缺,吓得酒立刻醒了大半,马上追问道:“不是昊鳞值日吗?”
岳秀一脸茫然,“这关昊鳞什么事,他是明日的班次。”
元席再笨,也知道被昊鳞骗了。但现在十万火急,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想昊鳞为何骗他了,随手抓起盔甲便一路狂奔。
等他拼尽全力赶到军营时,遇到了圩垸。
后来的事就不用说了。
事后他找到昊鳞,责问他为何欺骗于他。但昊鳞却一脸嘲讽,说他疯了,自己压根没做过这种事。
元席气得差点晕厥过去,但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只能怪自己笨,当时昊鳞随口这么一说,他就信了。没有核实,没有凭信,就这么轻易信了。即使人家明摆着是耍他,他又能说什么呢?
“竖子欺人太甚!”
权舆当即就把一张桌子拍碎了。
元席是军中出了名的老实头。平时走路都小心翼翼,连树上掉下一片叶子,都会吧他吓一挑。这样的人,你说他和昊鳞结怨,权舆怎么也不会相信。
既不是私人恩怨,那就是明摆着打他的脸了。
耿寐,算你有本事。
权舆冷笑,“你不用愧疚,这根本就是冲着我来的。”
元席一脸茫然,不懂权舆为何这么说。权舆也没空跟他解释,只让他下去好好养伤。
权舆笃定昊鳞是耿寐的人。这根本就是个设好的连环套。
先是让昊鳞去欺骗元席,接着是季晨去请元席喝酒。
这个季晨,先时还嘴硬不肯招供。等挨了一顿打之后,才老实承认自己是收了圩垸的钱。圩垸说只要他肯乖乖听话,以后那个大人物会有更多的事情交给他做。至于那个大人物是谁,他就一点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