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翻了个身,觉得今晚床板格外硌得慌。
“睡不着?”言修川声音沙哑,睡意浓浓。
苏落嗯了一声,翻过身来,面对言修川,“我总觉得林清河有事瞒着我们。”
言修川还没从睡意中清醒过来,嗯了一声,又要睡去。
苏落推推他,“别睡啊,你听我说话嘛!”
言修川闭着眼睛道:“再过几个时辰就天亮了,你一晚翻来覆去,闹得我都没睡好。”
苏落不理他,“你说他瞒着我们什么?”想了想,忽然惊呼道:“难道他其实知道水里是什么了?只是因为某种缘故不对我们说?”
言修川道:“怎会?林清河虽然胡闹点,总是还知道轻重的。何况我们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他怕什么?”
苏落点点头,“也对,纵然他不对我们说,总会对莫贺说的。”
“所以你别胡思乱想了,赶紧睡吧!”言修川拉起被子蒙住头。
苏落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睁开了,“我还是觉得不对。”说着就披衣下床。
房里没点蜡烛,只有外面模糊的天光透进来。苏落心急,跨过言修川时被他的膝盖绊了一下,要不是言修川眼疾手快揽住了她的腰,她就摔到床下去了。
“这么大个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这一吓,言修川也彻底清醒了。“算了算了,横竖也睡不着了,我陪你去找林清河吧!”
苏落一笑,帮他拿过外衣披上,“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你啊……”言修川在苏落腮帮子上拧了拧。
忽然门被人敲响了,那人很急,把门擂得像战鼓一样。
“什么事啊?”苏落打开了门。
是吕海。他显然是跑过来的,初春清冷,他居然一头一脸都是汗。“苏姑娘,言大人……”他胸脯急剧起伏,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言修川眉头一皱,“是不是河边出事了?”
吕海连连点头,“人鱼……好多人鱼,还有鳗鱼,八条腿的鱼……”
言修川听他说得颠三倒四,索性一拉苏落胳膊,施展轻功,向外纵去。
片刻便已到了河边,这里已经乱作了一团。
“别乱,列雁形阵。”他这句话是用内功说出来的,虽然人声嘈杂,却字字真切。
众人听到言修川的声音,登时像找到了主心骨。排兵布阵,慢慢向后退去。
阵势结成之后,言修川和苏落才看清河中的情景,哪怕他们见多识广,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此时的天水河,早已不是先前那副平静的样子的。高大的筒车被搅城碎片,碎块在河面散落,被湍急的河水冲得七零八落。
而广阔的河面上,密密麻麻探出好多个脑袋。他们的面容和人一样,甚至比大多人类还要俊美。长长的黑发宛若水藻,飘逸的垂落在河面上,随着水波起伏而摇摆。
但言修川和苏落知道,波光粼粼的水下,不是人类的双腿,而是一条条颜色各异的尾巴。他们长着鱼鳍,舒展尾翼,宛若盛放在水底的美丽罂粟。
他们是鲛人,只存在于异志神怪中的美丽妖精,水中的霸主。
忽然其中一条鲛人长啸一声,终身从水下跃出,落在一条八爪鱼的头顶上。
这条鲛人的鱼尾黑得宛若上等的黑濯石。他伸出右手,直指岸上。长长的指甲宛若尖刀,发出凛凛寒光。
那八爪鱼八条爪子齐齐挥舞,掀起滔天巨浪,向岸边冲来。
言修川一摆手,“放箭。”
前方士兵举起盾牌,挡住巨浪,后面士兵弯弓搭箭,从盾牌缝隙射出箭雨。
苏落站在城墙上,挥舞令旗。
鼓点急促如雨,令旗翻飞如云。士兵们训练有素,随着苏落和言修川的指挥而变化。
鲛人们虽然神通广大,能驱使水中巨物,但他们无法上岸,所以双方僵持住了。
天际渐渐露出鱼肚白,一轮红日从水下一跃而出。万丈金光反射着水面粼粼波光,刺得鲛人一时睁不开眼睛。
苏落令旗一卷。
弓箭手们便将箭雨向鲛人射去。
言修川箭术最精,他拿起惯用的铁胎硬弓,瞄准那黑色的鲛人头领。手指一松,羽箭便带着劲风呼啸而去。
那鲛人头领长尾一甩,便要去抽那羽箭。
可是言修川的箭来得太快,太猛。竟然射穿了鲛人坚硬的鳞片,贯穿它的长尾,深深扎入了他的胸口。
鲛人头领惨叫一声,从八爪鱼上跌落下来。
鲛人们登时乱作一团。
苏落令旗平平一指。雁形阵登时变作了锋矢阵。前锋士兵手持长戈,往水中捅去。
所谓一分短一分险。对阵之中,往往是长兵器占据优势。
鲛人们失了头领,敌人又气势如虹,哪敢用血肉之躯和冰冷长戈相碰。不由得步步后退,逐渐被逼回河中央。
那鲛人头领见大势已去,便低喝一声,没入了水里。
其余鲛人也纷纷跟着退去。
他们来得突然,退得也快,须臾之间,水面上除了丝丝血迹,已见不到一点异样。
苏落命敲起金锣。
士兵们便收起兵戈,静候主帅亲临。
苏落便从城楼上下来,和言修川一道检阅。发现士兵们无一死伤,十分高兴。留下几队士兵看守河边,其余散去了。
回了言府,城中将领已经齐聚一堂。
“原来那水中生物竟是鲛人,鲛人不难对付,可是他们能号令水中生物,这就让人头疼了。”
“这么大的八爪鱼,能毫不费力的把人卷到空中。”
“我还看到一种小鱼,满口利齿。”那人脸色苍白,仍然心有余悸,“幸亏当时我的手缩得快,否则已经成为一副白骨了。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以前从未见过。”
“你忘记了,天水河连通大海。顺着天水河一直走 ,尽头就是悬崖,下了悬崖,就是海了。我估摸着,这些怪东西都是从海里过来的。”
其余人纷纷咒骂,“都不知道那些鲛人是吃错了什么东西,怎么突然发起疯来。无端端的攻击我们。”
他们虽是泄愤,却也提醒了苏落。
“你们说,会不会是我们无意中得罪了鲛人?”
她这一问,大家都沉默了。
“不能吧!”吕海沉吟道:“要不是这次他们来攻击我们,曲双城中的人,大多都不知道世界上居然还有鲛人这等生物呢,更谈不上得罪了。”
“可不是?他们生活在水里,我们生活在陆地,井水不犯河水。”李坤道。
“等等,我们也到水里洗衣服,拉网捕鱼……而鲛人,八成是吃鱼的。你们说,会不会是我们抢夺了他们的食物?”说话的是时士铭。
言修川摇头,“大家下水捕鱼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那些鲛人也没发怒,既不怒,想来是无碍的。”
大家想了半天,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好主意。
忽然苏落发现少了一个人,目光一个个扫过去,问道:“怎么不见莫贺?”
她一提,大家才发现莫贺居然不在。
“对啊,莫先生呢?”
“莫先生不在,林清河也不在。”
“他们二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肯定在一块呢!”
就有人要去找他们回来。言修川一摆手止住了,“莫先生不是不知分寸的人,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绊住了。等他把事情解决了,自然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