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丘猛嘴唇嗫嚅。他在海上起家，这片海域对他而言，比亲人还要熟悉，什么风浪他都见过。所以片刻茫然之后，立刻清醒过来。在船舱里绕了几圈，肯定道：“这水里一定有古怪，不能再派水鬼下去了。他们势单力孤，下去一个死一个。”
袁雷抬脚往上就走。
“你去哪里？”
“到甲板上看看。如果水鬼死了，尸体会浮出来。如果水下有东西，甲板上能看得更清楚。”
丘猛同意袁雷的说法，与其在这里两眼一抹黑，不如在甲板上看得更真切些。
上了甲板，那鬼船已经转到船尾去了。
丘猛想了想，让大副将小船放下去，船上坐的都是他特地挑选出来的精壮武师。除了平常刀枪，还带上了鱼枪，弩箭，以备不时之需、
而船上的火炮，炮膛上也填装了火药，一旦出现危险，那火炮会立刻疾射出去，将对方炸成肉泥。
哗啦一声，小船下了海。
丘猛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他当然不愿意真的见到那些水手的尸体，但他也知道，那些水鬼这么久都不上来，肯定凶多吉少了。他要弄清楚，这水底到底有什么东西，竟然能无声无息的夺走这么多人的性命。
现在是水鬼，下一个，也许就是自己了。
小船上的武师当然知道丘猛为什么会放他们下来。他们紧紧握住武器，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海面，唯恐漏掉什么。
“你们听，歌声！”一个武士疑惑的道。
其他人侧耳听了一阵，什么声音也没有。“你见鬼了啊，什么狗屁歌声。”
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这个鬼字已经成了大家心中的禁忌。那人见周围人脸色不善，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便打了个哈哈道：“应该是风声。哈哈，可能你听岔了吧！”
“也许吧……”先前那个武师听了一阵，再没有听到什么。
可是过了一阵，另外一人颤抖着声音道：“真的……有人在唱歌……”
这一次，不用侧耳，他们就听到了歌声。
那歌声跟以往听到的截然不同，没有歌词，音调带着远古的韵味，似乎就在耳边，又似乎遥不可及。众人听着听着，眼神渐渐空茫起来，身体也变得暖洋洋的，他们不由自主的往歌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年轻一些的武师，已经拿起了船桨，往那个方向划了过去。
这些人里，赵瑞年纪最大，武功最高，很得丘猛信赖。他见情势不对，立刻出手打掉了旁边一人的船桨。
可是那人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他就像木头人一样，愣愣的弯腰把船桨再捡起来。
赵瑞深深吸一口气，一拳打在他的脸上。这一拳力道十足，那人被打得整个人扑在了船板上，一时爬不起来。
但这样做一点用也没有。赵瑞往周围一扫，其余人也如出一辙，他们目光呆滞，动作迟缓，不管他如何喊叫，如何制止，他们依旧朝着那艘鬼船行进。
赵瑞看着那几盏越来越近的昏黄的鱼灯，心里生出一股寒意。这艘船，这些人，已经成了对方的玩偶。也许在他们落到海面的那一刻，就已经成了对方的囊中之物。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赵瑞抬头，冲丘猛做了几个手势。
丘猛神色一凛，命弓箭手站在船边，箭镞瞄准了小船。
“怎么回事？”袁雷等人纷纷围拢过来，他们看不懂赵瑞的手势，便去问丘猛。
“他说有人在唱歌。”丘猛盯着海面，低声道。
翟彬笑了一下，“唱歌……”他咽咽口水，其实自己也觉得不是恨好笑。“丘猛，我觉得今晚……估计我们碰到那东西了。”
朱璨掀起眼皮，瞅了他一眼。
翟彬最讨厌朱璨这眼神，但现在情势危急，他也懒得跟他计较。
“那歌声能迷惑心智。”丘猛双手紧紧抓着船舷。
船桨打在水面上，哗哗的水声越来越大。那些武师动作整齐划一，小船宛若离弦之箭，像那鬼船冲去。
“他们……他们要上那条鬼船。”袁雷声音都变了，“你看，那鬼船漂过来了。”
众人纷纷屏住呼吸。那鬼船原本在船尾安静待着，安静得连丘猛都差点忘记了那里还有一条船。可是现在它动了，船底划开水面，无声无息的向小船靠拢过去。
仿佛只是一眨眼，小船就停在了鬼船旁边。
“回来，快回来。”丘猛往船尾跑去，冲下面大声叫唤。
甲板距离水面只有几十米的高度，凌晨海面又一片静寂，丘猛的声音在海上传出了很远，很远。
可是船上的人，包括赵瑞，已经被彻底迷失了神志，他们陆续站起来，爬上了鬼船。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他们看到，那鬼船上的人居然动了。
他们伸出满是腐肉的手掌，拉住了那些武师。
众人捂住嘴巴，若不是这样，他们定会尖叫出来。
就在这时，海面升起雾气。那雾越来越浓，从海的那头笼罩过来。水汽弥漫，视线模糊。到最后，连身旁的人都看不清了。
袁雷从旁人手里夺过火把，朝鬼船扔了过去。
丘猛如梦初醒，大叫道：“把火把都扔下去，烧死那些怪物。”
污秽之物，多怕火光。丘猛也是孤注一掷，希望此举能挽回那些武师的命。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把火把扔了下去。一时间，鬼船上火光熊熊。那些腐烂的尸体碰到火焰，立刻尖叫出来。
那声音十分尖锐，完全不像人类能够发出的。众人不得不捂住耳朵。但就算如此也挡不住那些声音。那声音刺穿耳膜，直冲大脑。众人难受得在甲板上翻滚，哀嚎。
丘猛几步过去，板过一门火炮，迅速点燃引线。火花骤然亮起，引线越来越短。轰隆一声巨响，黑色的炮弹夹着刺目的火光向那鬼船冲去。
震天巨响，滔天水柱。
鬼船顷刻沉没，碎裂的木块散落在海面上。但彼此距离太近，虽然顺利击碎了鬼船，但丘猛等人所在的大船也不可避免的受到震荡。
大船朝左边倾斜，甲板上没有任何可抓握的东西，人们发出尖利的叫喊，被重重甩到了船的一侧。其中不少人被直接甩出船舷，掉入海中。
袁雷反应最快，在稳住身形之后，足尖一点，瞬间就掠了过去。俯身一捞，立刻就把那快要甩出船舷的人捞了回来。
翟彬等人也反应过来，纷纷施展手段，虽不能让整船的人安然无恙，但也保住了不少人的性命。
而丘猛，作为一船之主。更是直接推开大副，自己掌舵。把船舵直直打到最底，同时命令水手调节排水量。
几番回合过后，大船终于慢慢稳定下来。
甲板上一片狼藉，木桶缆绳缠在一起，人们哀嚎着跌在一处。筋断骨折，头破血流。
丘猛往甲板上吐了口唾沫，觉得今晚真是倒了血霉，什么都没捞着，还差点搭上一艘船。
朱璨把手里抱着的人放下，也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丘猛走到船舷旁边，闭了闭眼睛，深深吸一口气，往海面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