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阿云回来了。”杨云那出帕子,轻轻为雪君轩擦去脸颊上的泪水。
雪君轩如梦初醒,一把握住杨云的手。手中的触感是那么真实,温暖的,灼热的,这是一双活人的手。她不是做梦,杨云真的回来了。
“阿云,阿云。”她泣不成声,除了不断叫唤杨云的名字,她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两人抱头痛哭,把这些日子压在心头的悲伤、绝望发泄一空。
哭了好一阵子之后,才慢慢止住了泪水。
杨云拿着帕子细细帮雪君轩擦干眼泪,“夫人别哭,再哭眼睛就肿了,等三郎回来夫人该怎么跟他交代呢?”
雪君轩也笑着拿帕子给杨云擦泪,“还说我,瞧你的眼睛,也肿的跟核桃似的。”
两人静静坐了一阵,雪君轩才想起一事,“阿云,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又……”她抿了抿唇,“当初我是亲眼见到那两个小厮把你抬出府去的。”
其实她想说的是老夫人绝没有那么善心,会给杨云喝下一碗没有作用的毒药。但她怕提到老夫人又惹怒杨云,所以才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是苏姑娘。”杨云眼中是满满的佩服,“她竟然早早备下了药粉,让风姑娘悄悄把老夫人的毒药调换了去。这药粉吃下去后人就跟死了一样,没有脉搏,没有心跳,就是神医再世也查不出异样。那两个小厮奉命把我埋在乱葬岗里,正要挖坑时,苏姑娘派人伪装成一伙贼人,把那两个小厮吓走。如此,我才能安然无恙的站在夫人面前啊!”
她说话时雪君轩一直牢牢握住她的手,虽然知道一切已经雨过天晴,杨云也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她仍听得胆战心惊,这些环节倘若其中一个出了差错,那杨云岂不是没命了么。
最后长长吐出一口气,“苏姑娘的计谋,就是男子也及不上。三郎能娶此女为妇,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杨云也叹,“当初三郎和苏姑娘相好,我们还觉得是苏姑娘使了狐媚手段蛊惑了三郎,还想了各种法子为难苏姑娘,现在回想起来,实在是有眼无珠。”
雪君轩道:“阿云,以后我们一定要好好对苏姑娘。她救过三郎,救过你,也救过我。她是我们的恩人。”
从这天起,她们主仆二人就住进了涵香馆。
她们刚进来时,只觉得这园子清新雅致,奢华内敛。等住的久了,才发现这里的一切,无不新奇,不无巧夺天工。
元安城虽然不像北原诸国那么寒冷,但一到冬天,大雪飘飞的季节也是冷得不行,雪君轩身体又阴寒,手脚经常被冻得麻木。可是来到这里后,发现园中的每一处屋子竟然连地板都是暖呼呼的。她们还以为是神仙施了法术。后来沁雨向她们说明,她们才知道原来是借用了西川民居的特点,在地下挖了烟道。热气通过烟道进入屋子,再从别处散去。热气驱散寒气,所以屋中才这么暖和。
雪君轩尤其喜爱这热乎乎的暖炕,在上面铺上褥子,简直就跟睡在小火炉上没什么区别。
再说水,这里有三种水。
一是湖水。通过地下水道从隋河引来的活水,在上面行船,碧波盈盈,清澈见底。
二是暖水。通过紧密相接的竹筒一节一节接到院中。要使用时,只需打开端口的阀门,热水便能源源不断的涌出来,就不用再远远的到井旁去提水了,既方便,又暖和。杨云等一众奴仆对此最满意,时常嘀咕恐怕就连皇宫内院也未必有这种设施吧!
三是温泉水。在此之前,雪君轩从来没听说过元安城内有温泉,也不知道苏落是怎么弄的,竟然把园子里真的弄出了一眼温泉。当时雪君轩见到那汩汩冒着泡泡的泉水时还不敢置信,直到在杨云的劝说下把手放进去,感受到那灼烫的热意时才敢相信是真的。
热气缭绕,在温泉的滋养下,四周百花齐放,四季常青。
杨云最高兴,“这下好了,夫人体质偏寒,有了这温泉,三五不时就来泡着,夫人一定不药而愈。”
雪君轩也很喜欢,这温泉就成了她们主仆二人最经常来的地方。
苏落很忙,在府里很少见到她。雪君轩反倒变成了此间的主人。她性格平和,为人又温文恬静,杨云开始还担心她镇不住这府里的丫鬟。但后来看到那些丫鬟对雪君轩都是恭恭敬敬,才慢慢放心了。
其实杨云根本不用担心,在她们进来之前,苏落已经狠狠敲打过这些丫鬟一番了。她和言修川管理着偌大的曲双城,连那些嚣张跋扈的北原皇公大臣们都对她们俯首帖耳,压制这府里的丫鬟奴仆实在算不得什么。
雪君轩和杨云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而唐叶对此丝毫不知。
“打探到了么?那个贱人到底去了哪里?”她拿着小竹签插了一块蜜饯,送到嘴里。
“那贱人一出府邸就被一辆马车接走了。那马车走得太快,出现得又突然,奴婢派出的人根本来不及追赶上去。”冬梅忐忑不安,脑袋垂得低低的,极其恭谨。
“废物。”唐叶一挥手,把那碟蜜饯打翻在地,“连一个失了势的女人都跟不上,我还留着你们有什么用?”
冬雪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她不敢求饶,因为她知道一旦开口求饶会更触怒唐叶。
冬雪虽然不想为冬梅求情,但若任由唐叶这把火烧下去,迟早会烧到自己身上。想了想便道:“那马车十分显眼,事后奴婢派人沿途去问了,果然查到了那贱人的下落。”
冬梅惊讶的看了她一眼。
唐叶双目一亮,叮嘱冬雪,“怎样?”
“奴婢派出的人回来禀报,说那马车直直出了城,往城外最大的人牙子时常去了。”
“人牙子市场?”唐叶喃喃念了两句,忽然拍掌大笑,“雪君轩也有今日,哈哈哈,人牙子。好,做得好。赶快去打听一下,雪君轩到底被卖到了何处,我们姐妹一场,总要去问候问候不是?”
冬雪冬梅齐齐应声,说即刻就去打探。
唐叶觉得十分畅快,她命人传了戏班子进来,今天一定要好好乐一乐。
雪君轩啊雪君轩,你自认为出身世族大家,总是看不起我这个商贾之女。连老夫人也帮着你处处压制我一头。那又怎样,现在你不知流落何方,而我,虽不是言府的当家主母,却胜似主母。
嗯,西苑那个病歪歪的石玉,也该找个时间料理一下了。
斩草不除根,总是心中不安呐!
而言修川对这些女人间的斗法丝毫不知,因为他现在碰到了一件棘手的事。
这些天皇帝一直对他不冷不热,不像先前那样对他宠爱有加了。他知道这是因为郭全向皇帝进谗言的缘故。
在朝中为官,尤其是当皇帝的近侍,最怕和宫嫔传出绯闻。哪怕心中坦荡,但只要有了一个疑影儿,弄得不好也会粉身碎骨。因为宫嫔是皇帝的女人,而皇帝又是天下的主宰,杀个人,什么时候杀,全凭他高兴罢了。
“不如……让刘公公帮着打探一下,兴许……”
“不可。”言修川目光迅速左右一扫,“以后不可随便提到刘公公的名字。”
见吴成昭仍一脸疑惑,言修川不由得多说了两句,“陛下之所以信任刘公公,是因为刘公公心中只有陛下一个,他不讨好妃嫔,不和前朝结党营私。倘若陛下知道刘公公暗暗相助于我,那么刘公公在陛下面前说的话,分量就没这么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