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争吵得不可开交时,巴大娘已经闻讯赶了过来。
“杨云,你这算什么。”
杨云冷笑道:“巴大娘,你消息好灵通啊!我这边刚动手,你就知道了。”
巴大娘不跟她辩驳这个,“阿大是府里的老人了,他的爹,他的祖父都伺候过言家主子。你平白无故跟他动手,就是不将老爷,老太爷放在眼里。”
杨云笑了,“巴大娘,你这帽子也扣得太大了。今儿我把话撂在这里,这车,我查定了。”
巴大娘挡在面前,“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两边健仆虎视眈眈,一触即发。
那守门的侍卫见大事不好,一边命同伴禀报老夫人,一边打圆场。“杨云姑姑,巴大娘,都被动气,别动气。”
杨云和巴大娘齐齐瞪了那侍卫一眼,异口同声的道:“这里没你的事,闪开。”
那侍卫强笑道:“小人的职责是守门,您两位在小人当值的地方闹出这样大的阵仗,怎么说跟小人没关系呢?这样吧,既然您二位争执不下,干脆让老夫人来裁断好了。”
杨云自然是赞同的。她的目的就是把巴大娘偷运器物的罪名公之于众,能把老夫人请来做个见证自然再好不过了。
她斜眼睨着巴大娘,“老夫人是最公平的人,我只怕……有人心里有鬼,不愿让老夫人来。”
她这激将法使得恰到好处,巴大娘立刻中招了。“自然该请老夫人来。”
那侍卫松了口气,“这才对嘛!”
夜风送来一阵香气,随着环佩叮当之声,几个美婢提着灯笼走了过来,后面几个健仆抬着一顶软轿子,上面坐着一个头发雪白的老妇人。
众人纷纷跪倒。
风碧吟扶着老夫人下了轿子,脆声道:“大晚上的闹成这个样子,存心让老夫人不安心呐!”
巴大娘恶人先告状。“老夫人,都是她闹的事。阿大好端端的驾着水车出去,却被她拦了下来,还闹着说要打开水车查看。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她话还没说完,杨云也赶紧道:“老夫人别听她胡说。这巴大娘一直用水车偷运府中器物,这些年也不知道偷偷运了多少出去。老夫人只去看她头上的发簪就知道这些年她盈利多少了。奴婢留下水车,也是为了留得证据。”
巴大娘对杨云怒目而视,“这发簪是儿子孝敬我的,难道我买了什么东西都要向你报备?杨云,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行了,都被吵了。”老夫人低叫道。
风碧吟立刻拿了药油给老夫人揉在太阳穴上,“老夫人,身子要紧。有没有罪证,开了水车就知道了。”
“你这话说得很对。”老夫人便对阿大道:“你把水车打开吧!”
“好,既是老夫人的命,我阿大二话不说。”
哐当一声,阿大把水车的顶盖掀开了。
杨云很想亲自去查看,但巴大娘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
“老夫人,不如我去查看吧!”风碧吟道。
老夫人对巴大娘和杨云道:“你们两人的意思呢?”
杨云道:“风姑娘是老夫人身边第一得力之人,她去再合适不过。”
巴大娘也道:“也只有凤姑娘才会不偏不倚。”
见他们都没有意见,老夫人对风碧吟点头道:“你去吧,看仔细些。”
风碧吟走到水车旁边,在小厮的搀扶上上了车。水车虽然很深,但此时是出府,里面的水都已经被倒出来了,所以一眼就能看到底。
风碧吟看了一阵,走回了老夫人身边。
杨云志得意满,只等着风碧吟说一声里面有赃物。
没想到却看到风碧吟对老夫人摇头道:“老夫人,里面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杨云失声叫道,“我明明……”所幸她还保留三分理智,没有把在荷风苑安插探子的话说出来。
老夫人冷冷朝她看了过来,“你是说风儿袒护巴大娘,还是说我处事不公?”
杨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连说不敢。
“不敢,你已经敢了。没有凭证的事也敢大叫大嚷,闹得阖府上下无人能睡一个安心觉。更差点连累阿大担了个私运贼赃的污名。”
阿大听到老夫人这么说,感动得泪流满面,“老夫人,我活了大半辈子,已经活够本了。这姓杨的丫头看我不顺眼,我认了。她要让我死,我也认了。但她要我担污名,我不愿。幸亏老天开眼,让老夫人及时赶到,否则真不知道要如何收场了。”
巴大娘见老夫人眼中怒意满满,也趁机哭道:“老夫人,杨云和奴婢有仇怨,很多人都知道的。上次为了一碗小小的酸梅汤,她无理取闹,竟然把一个偌大的厨房砸得没有一个好瓷碗儿。现在又平白无故说我偷运府里的财物,她是恨不得让我去死啊!”
她磕了一个头,抹了两把眼泪,又道:“老夫人,我们这些婆子老了,比不得这些丫头片子年轻美貌,比不得她们会讨主子的欢心。但我们一片忠心日月可鉴,我们所求不过是三餐温饱,可是就连这样,她们都容不得我们。”
巴大娘那句“老了”,真是直直戳到老夫人的心窝子里去,老夫人的年纪比巴大娘更大,她一直担心儿子会为了年轻美貌的唐叶不和她亲近,也一直担心最看重的孙子言修川将来会为了美艳如花的媳妇儿和她离心离德。她老了,所倚仗的不过就是儿子孙子,谁敢动他们,就是摘了她的心肝,要了她的命。
巴大娘的话成功把她心头的火气点燃了。她看向杨云的目光极其不善。
“素日里我还以为你是个稳重的,原来你也和那些不成器的蹄子一样,一心翻弄是非。你是嫌我们言府不够乱,想弄得我们家破人亡?”
杨云登时懵了,她再善于揣摩人心,终究不是老夫人肚子里的蛔虫。她哪里知道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老夫人已经转了这么多心思?
她连连磕头,“老夫人,杨云万万不敢做如此想。这巴大娘真的行事不端,经常把府中的财物偷盗出去贩卖谋私啊!老夫人,您一定要彻查。”她一边说一边磕头,额头撞在地上发出砰砰的声音。
雪君轩也从玉兰苑赶了过来,见杨云这样,也跟着跪下哀求。“老夫人,阿云跟了我也有几十年了,她是怎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她绝不是您口中的那种人。”
“哦,你是说,我的眼光还不如你?”老夫人慢慢的道。
雪君轩一下子就梗住了,她咽了咽唾沫,“老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
杨云还在不停磕头,不一会儿额头已经一片青紫,甚至已经破皮流出血来。
雪君轩心痛得不行,“老夫人,阿云纵然说错了话,但她的心是好的,她绝不会冤枉了巴大娘。”
老夫人盯着她不说话。
雪君轩被老夫人的目光盯得全身不自在,她低垂着头,声音越来越低。
忽然老夫人厉声道:“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直到现在你还在为她说话。刚才我已命风儿把水车仔细检查了一遍,别说什么赃物,就连一张纸片都没有留下。你居然还为这个贱婢辩驳,说她没有冤枉巴大娘?”
雪君轩愣了一下,但还是哀求道:“老夫人,阿云虽然急躁了些,但本心是好的……”
“住口。”老夫人气得胸脯急剧起伏,“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贱婢做出如此事,与你平时的教导不无关系。难怪我说三郎回来后不再和我那么亲近了,原来都是你这个亲娘教导的功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