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连你这么看我?”雪君轩咳嗽连连,等她移开帕子,帕上竟然多了几点血迹。
杨云看得真切,一把将帕子抢了过来。“夫人,血……”
雪君轩用力挥开她的手,“你既不信我,那不管我如何解释,你都是不信的。既然如此,又何必管我。”
杨云在看到血迹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后悔了,她无父无母,从小跟着雪君轩一同长大。雪君轩既是她的主子,又是她的亲人。她为雪君轩着想,总想着把最好的一切捧到她面前,她心里满满的装着的都是雪君轩。她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一天对雪君轩说出这么诛心的话来。
“夫人,我错了。”杨云转头对外面叫道:“小金子,快去请大夫来。”
“只是急痛攻心,把血吐出来就没事了。”雪君轩见杨云急成这样,反而安慰她。
杨云陪着雪君轩坐了下来,两人静静的不说话。过了一阵,杨云长叹一口气,“夫人,我方才实在是气狠了,才说这样的话。”
“我懂。”
“夫人,我听到那些流言,心头比你更痛。”
“我懂。”
“夫人你居然宁愿相信一个外人,都不愿相信我。”
“阿云,不是的。我……我怕你不答应。”
“怕我不答应……”杨云慢慢的道:“那就是你要做的事,连你自己都觉得荒诞了。夫人,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和那道士……”
雪君轩指天为誓,“绝无此事。我雪君轩要是做出如此淫荡的事,让我被万箭穿心,死后入那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她说得太急,连杨云都来不及阻止。
“夫人,我信了,信了。这样的毒誓以后万万不可再发。”杨云目光一转,落在荣曼脸上。
荣曼一直在旁边听着她们说话,不提防杨云猛的看过来。杨云的目光如刀似剑,她身子一颤,顿时生出一种逃走的冲动。
“是你教唆夫人请道士入府的?”杨云一字一顿的问道。
荣曼知道今日若答得不对,顷刻就要粉身碎骨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奴婢纵然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教唆夫人做出这种事啊!”
“那些日子我不在夫人身边,只有你最得夫人的宠信,不是你教唆,还有谁?”
荣曼满口叫喊冤枉。
杨云懒得理她,对外面叫了一声,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就走了进来。
“把她绑了,拉到院子里打一顿。”
荣曼吓得爬到雪君轩身前,双手抱住她的膝盖,“夫人,您快说句话啊,奴婢从来没有说过叫道士进府的话啊!”她见雪君轩沉默不语,又尖叫道:“求夫人看在奴婢尽心尽力服侍您的份上,说句公道话啊!夫人,您再不说话,杨云姑姑真要打死奴婢了。”
雪君轩看了杨云一眼。
其实此事是不是荣曼做下的已经没有关系了,杨云需要一个替死鬼,一个能替雪君轩背负污名的人,一个能震慑玉兰苑众多奴仆的人。
她这份心思雪君轩是明白的,但雪君轩终究心太软,她做不到杨云那样辣手无情。
便求情道:“阿云,这事确实不怪她,是我……是我让她帮着去找道士做法的。”
“夫人,你病糊涂了。”杨云狠狠瞪了雪君轩一眼,真是恨铁不成钢。“你们都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她拉出去?”
荣曼大声尖叫,双手死命抱住雪君轩膝盖。
杨云见他们拉扯了半天仍然没有个结果,怒了,“你们无用,我就换个有用的人来。”
那些小厮哪里敢再磨蹭,用力一拉把荣曼从雪君轩身上拽开,拖到了院子里。
玉兰苑中的婆子丫鬟们早被杨云召集起来,乌泱泱围了一圈。
荣曼被绳索捆在长条凳上,旁边两个孔武有力的小厮手执木棍,虎视眈眈的站在一旁。
荣曼两眼望着雪君轩,流泪哀叫:“夫人救我,夫人救我。”
杨云狠声道:“打。”
一棍下去,荣曼顿时觉得一股剧痛从臀部向全身弥漫。
她叫得更惨烈了,“夫人,奴婢冤枉,奴婢冤枉。”
“堵了她的口,用力打。”
荣曼叫不出声,她用一双眼睛怨恨的盯着雪君轩和杨云。
之前荣曼的眼神有多纯澈,现在她的眼神就有多狠毒。雪君轩身子摇晃一下,偏过了脸不去看她的眼睛。
“夫人累了,小金子,扶夫人回房。”
杨云打发了雪君轩后,对周围的人道:“你们睁大眼睛看清楚,这就是不守本分的下场。”
众人噤若寒蝉。
一顿棍子打下来,荣曼已经是出气的多入气的少了。但她也硬气,虽然臀部以下被打得血肉模糊,但始终不曾晕倒。
“杨云姑姑,三十棍已经打完了。”
“拉她下去,把她关在柴房三天。只准送白水馒头,谁敢跟她多说一个字,与她同罪。”
雪君轩终究不忍心,半夜带了食物偷偷来看她。
“打开。”雪君轩指着锁头道。
守门的小厮犹豫了,“可是杨云姑姑说过……”
“难道你们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小厮当然不敢,哐当当打开了锁。
柴房十分黑暗,只有月光从一扇小窗照进来。木柴堆得高高的,雪君轩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在一堆木柴旁边发现一个孱弱的身影。
“荣曼,你……你怎样了?”雪君轩扶起荣曼,见她嘴唇已经干得裂开了,“来,喝点水。”
瓷碗一靠近荣曼唇边,她就像在沙漠中行走多日的旅人一样,迫不及待的喝了起来。
“慢点,慢点。”
她喝得这么急,以至于雪君轩不得不几次把碗移开她的唇边。
一碗水很快就见了底,荣曼才有了些许力气。
“夫人,你来看我,杨云知道么?”
她看了一会儿雪君轩的脸色,“她当然是不知道的,否则夫人就不用这么偷偷摸摸了。”
她笑了一下,“这顿板子,是我替夫人挨的。夫人比任何人都明白,那道士,到底是不是我教唆夫人请的。”
雪君轩惭愧至极,她觉得自己对不起荣曼。“都是我的错。你……你好好养着吧!放心。绝不会有人敢再来难为你。”
她放下食盒,落荒而逃。
荣曼看着雪君轩仓皇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对,就是这样。
愧疚和悔恨,比廉价的同情更能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