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君轩本没对荣曼抱什么希望,没想到这个娇怯怯的小丫头办事居然这么爽利。当天就把事情办妥了,回来禀报雪君轩翌日就能做法。
第二日,雪君轩便找了借口支开杨云和一众丫鬟,内院里只留下荣曼一个丫头。
请来的道士面容清俊,很有几分高人的风范。
为了表示尊敬,雪君轩还特地沐浴更衣了。
一个时辰后,法事完毕,荣曼就如来时一样,悄悄把道士送出府去。
神不知鬼不觉,连杨云也丝毫不知。
她见雪君轩面容疲惫,以为她是昨夜辗转难眠,以至于今日精神不济。便说明日陪她游湖散心。
这是杨云和雪君轩发生争执之后,第一次主动示好。雪君轩心里有鬼,神色间便多了几分闪躲。荣曼趁机过来把话题岔开。
杨云打量了她几眼,“你是谁,怎么我从来没见过你?”
雪君轩连忙道:“阿云你这几天出府办事,都是她陪着我。这丫头叫荣曼,我见她聪明懂事就留在身边了。”
一个丫头而已,杨云也没往心里去,“既然夫人喜欢,你就留下来吧!只一条,做人要懂得本分,要是行差踏错,我是不依的。”
荣曼年少气盛,又得雪君轩宠爱,正傲得很。莫名被杨云这一番训斥,很有几分不满。她涵养功夫没有杨云好,那点不满就在眉宇间带了出来。杨云见了,微微一晒,反而放心了些。要是这丫头喜怒不形于色,那才要担心呢!
风平浪静,岁月静好。
再过两天言修川就到休沐日了。苏落不在,雪君轩又病着,玉兰苑中的操持自然落到杨云头上。她挖空心思安排菜谱,力求让言修川吃得舒心惬意。
她正忙着,小金子忽然跑了过来,差点撞了个满怀。
“跑什么,看这一头的汗。”小金子是跟着杨云做事的,对这些小丫头杨云自然和气些。
小金子一把拉下杨云给她擦汗的手,“我的杨云姑姑哟,都火烧眉毛了,你还在这里摘花瓣。”
“怎么了?”小金子一向咋咋乎乎的,杨云也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这花瓣是要留着做花瓣饼的,三郎爱吃。”
“唉!”小资金气得跺脚,“杨云姑姑,你难道没听到府里的传言吗?”
“这府里的传言有哪一日断过,看你急成这样。”
“现在阖府上下都在说咱们夫人……夫人跟一个道士有染啊!”
啪的一下,杨云打翻了手里的篮子,花瓣纷纷扬扬犹如下了一场豪雨。艳红的花瓣落在土里,仿佛让这泥土染上鲜血。
“你说仔细点。”杨云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小金子咽了咽唾沫,“今儿我和两个小姐妹到厨房给夫人拿早点,在门口听厨房里的那些婆子们闲聊。说我们夫人偷偷请了个道士入府,还把满院的丫头小厮都支出去了,单单留下荣曼一人。为了见那道士,还特地沐浴更衣……”其实那些婆子们说得更难听,有些词汇小金子都难以启齿。
杨云看她脸色难看,哪里有不明白的。冷哼道:“厨房里那些婆子跟我们有过节,说话自然好不听不到哪里去,不必放在心上。”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拿了糕点回去,经过园子时又听到其他院的丫头们在议论,虽然说得比那些婆子略微温和一点,大体内容是不差的。都说……都说我们夫人耐不住寂寞,从外面找了个野男人进来慰藉。若是光明正大做法师,为何不告知老夫人,为何又把满院丫头都支了出去,为何……”她见杨云面色越来越难看,不敢再说下去。
“为何还要特地沐浴更衣,单独和那道士留在内室。”杨云冷笑着替她说完了。
小金子咬住下唇,见杨云抬脚就走,连忙跟了上去,“杨云姑姑,你要到哪里去?”
杨云风风火火赶到园子,现在时辰还早,天边的朝霞还没有散去,小丫头正三三两两的在走在园子的石子路上。
原本还有说有笑,一见到杨云登时噤声了。
杨云几步上去,抓了一个小丫头劈头就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那小丫头才十二岁大,头上梳着双鬟,猛然被杨云一问,登时懵了。“说……三夫人的事……”她话一出口就知道要糟,旁边的同伴也闭上眼睛不忍去看。
“三夫人有什么事值得你们津津乐道?”杨云一字一顿,像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小丫头讷讷的不敢说。
“你现在不说,等会你再想说就不能了。”杨云也不跟她废话,对小金子道,“让龙侠士派两个人过来,把她抓回去。”
龙靖云的大名通过冬雪的口,已经传得阖府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小丫头一听要龙靖云把她抓回去,腿脚登时就软了。
“我说,我说。我们听说三夫人偷偷找了个道士进府,那道士长得眉清目秀的,实在是个美男子。”她惧怕杨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极其温和,“大家都觉得三夫人此举,很不妥当。”
“大家?”杨云慢慢的道:“你说的大家指的是谁?”她目光一一扫过周围的丫头侍女。大家行色匆匆,远远的绕开她们。
“是西苑?是荷风苑?还是宝华堂?”
她每说一处,那小丫头的头便低了一分。
杨云盯着那小丫头看了一会儿,“以后再让我听到你胡言乱语,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那小丫头连说不敢,和同伴相互搀扶着仓皇而去。
杨云心中犹如堵了一团棉絮,她能吓退一个小丫头,难道能吓得整个言府的人都闭上嘴。
“杨云姑姑, 现在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样,当然是找始作俑者问个明白。”
玉兰苑中,雪君轩正拿着一个花样子和荣曼探讨。也不知是不是心里安慰,自从做了那场法事之后,雪君轩只觉得神清气爽,连饭都多吃了一碗,缠绵已久的顽症竟然无药自愈。
忽然头顶一暗,一人站在面前挡住了光线。
雪君轩蹙眉,“阿云,你别挡在这里,我正穿着针呢!”
“夫人真是好兴致,所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说的就是夫人这样的吧!”
“阿云,你在生气么?”
杨云拍了两下手掌,“好得很,夫人还知道我在生气啊,我还以为夫人眼里已经没有了我这个人呢!”
雪君轩听不得她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阿云,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杨云扫了荣曼一眼。
荣曼识趣的起身,“夫人,我到外面看看汤钝好了么。”
“站着。”杨云一声断喝,“这事与你脱不开干系,你走了,我问谁去。”
雪君轩再怎么好脾气,也被杨云激出火气来了。“阿云,到底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杨云冷笑道:“夫人,但凡你有一点当主子的自觉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来。你知不知道,我们玉兰苑都快被流言淹没了,整个府的人都在说你跟道士有染。”
雪君轩手里还捏着针,一惊之下,那针就扎进手指里。十指连心啊,可是雪君轩却丝毫不觉得疼痛。“你说什么,什么有染……”她出身诗礼世家,从小熟读女则,别说做出私通这种事了,就是连想都不敢想。
杨云见雪君轩这副模样,心头不由得软了一下。但一想到这些事是背着自己发生的,事后自己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她心头的火气就不由得蹭的一下冒了出来。
“夫人何必做出这副惊讶的模样,难道那日不是您带了那道士入房,难道不是您屏退了满院的丫头?难道不是您和那道士在房中单独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