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你我朋友一场，你不会真的动手，对不对？”
还不算太笨，知道武力威胁不成，就改用柔情攻势。
可惜这份柔情也是过了期，变了味的，臭不可闻。
言修川已经走到了他面前，“胳膊和腿，你选一样。”
吴成昭发狠，一拳向言修川打来。“我哪样都不选，你给我去死。”
丞相府的伙食喜人，把吴成昭养得高高壮壮，这一拳头下去能轻易打烂一个花瓶。可惜言修川不是花瓶，他是一只择人欲嗜的猛虎。
他轻松扣住吴成昭手腕，微一用力，吴成昭就听到骨头发出的碎裂声。
“看来你选了胳膊。”言修川声音平淡，如同在谈论今日吃什么菜。
吴成昭惨叫一声，胳膊已经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向后弯了过去。
“断……了……”他叫得破了嗓子，发出嘶嘶的声音，犹如一只破烂的风箱。
“把他抬回去，今日发生了什么，原原本本告诉丞相。少说了一个字，我活剐了你们。”言修川目光缓缓在众人脸上扫过。
众人唯唯诺诺，不敢造次。
“子元，走。”
这么多年，谢子元第一次觉得天是这么蓝，树是这么绿。他终于能在吴成昭面前抬头挺胸了一回。
“没有马车，我们怎么回去？”
他还没有问完，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如同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
跪在地上的家丁瞪大眼睛，这一幕根本就是志怪神话中才会出现的景象。他们看到言修川揽着谢子笑，两人从树梢掠过，御风而行。
“这……是轻功？”
“胡说，这明明是法术……”
回到丞相府后，他们畏惧言修川，果然将今天的事一字不落的告诉了吴帆。
吴帆听得手脚颤抖，气得连晚饭都不吃了。
黄伯劝道：“老奴知道您心疼公子，但您也要顾惜身子啊！您若倒下了，公子岂不是更被人欺负了么？”
吴帆冷笑道：“我心疼那畜生？我只恨言家三郎下手不够狠辣，没连他的两条腿也一起废了。”
黄伯愕然，“老爷您怎么……”
忽然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黄伯回头，见门外站着一名素衣女子。“苏姑娘，你怎么来了。”
吴帆连忙命黄伯看座。
苏落道：“黄伯不用忙。我此番来，是向丞相辞行的。”
此话一出，吴帆和黄伯都惊住了。
“苏姑娘为何急着要走，是否我招待不周？黄伯。”吴帆就要命黄伯去查，看看是哪个婢女惹怒了苏落。
苏落连忙道：“丞相以上宾之礼待我，怎会不周。我辞行，是因为二公子的手是言公子打断的，而我……又是言公子举荐来的……”
吴帆哈哈大笑，“苏姑娘以为老朽会恨屋及乌？难道在姑娘眼里，老朽竟是如此狭隘之人么？”
黄伯也劝道：“姑娘万万不要做如此想。我们老爷是最公平的，公子的为人，你我都知道。他被言公子打伤，错必不在一方。更何况那是他们男儿家的事，跟苏姑娘有什么关系呢？”
吴帆也道：“医者，当存仁爱之心。在苏姑娘妙手之下，老朽身体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点好转，难道姑娘竟要弃老朽而去么？”
苏落盈盈下拜，“丞相既如此说，小女子只得从命。”
吴帆点头道：“这才对嘛！”说着又问苏落用饭了没有。见苏落摇头，就命黄伯去备饭。
苏落在吴帆府里住了几日，菜色虽然有肉有鱼，比起普通百姓家里算很好了，但跟这丞相的名头一比，实在显得寒碜了。跟邺城府里的一比，那简直就是乞丐和帝王。
她以为只有对待客人是如此，没想到吴帆的吃食甚至比她素日吃的还要更清淡。也就一肉一素，再加一盅汤。
吴帆吃完之后，见碗里还有些米粒，竟然还专门把残汤倒在碗里，就着汤水把米粒吃掉。
如此自律之人，怎会生出吴成昭这么个儿子呢？
苏落再次感叹。
吴帆注意到苏落的目光，笑道：“姑娘是否有话要对老朽说？”
黄伯已经把餐具撤下去了，烹了一壶茶放在案上，等吴帆饮用。
苏落毫不犹豫的道：“是，小女子确实有几句话要对丞相说。”
吴帆完全没有丞相的架子，他就像一位温和的长者，宽容的对待自己的晚辈。
“公子如此做派，实在是自断生路。”
吴帆目光一凝，正襟危坐。“难得苏姑娘肯对老朽坦诚相告。”
“天子脚下，二公子居然当街劫持朝廷命官，还扬言殴打。此次倘若不是言公子出手，那清河谢家绝不肯善罢甘休。丞相病体沉重，那些首鼠两端的小人，已与丞相离心离德。朝中党派林立，丞相全盛时压制起来尚且困难，何况现在？公子这是授人以柄，不仅至自己于死地，也是至丞相于死地啊！”
苏落所说，正是吴帆日夜所虑之事。
他忍不住哽咽了，“想不到苏姑娘小小年纪，居然有此见识。唉，我教导了幼安这么久，他连姑娘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倘若姑娘……”他心中忽然萌生一个想法，但话到嘴边有咽了下去，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收苏落为义女的事，还是留待日后吧！
苏落继续道：“小女子有个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
吴帆亲手为苏落斟茶，“苏姑娘但说无妨。”
苏落连忙恭敬接过茶杯。她不饮，只是将茶杯捧在手里，感受着那滚烫的热意。
“公子做个富贵闲人尚可，但要继承丞相的家业，恐怕……”
她言下之意，吴帆自然知道。不由得苦笑道：“姑娘还是说得客气了，我这儿子是什么德性难道我不知道么？我不求他有什么天大的作为，只求他平安度过一生。只是……他身为我的儿子，等我这棵大树倒了，恐怕他连做个田舍翁的资格都没有了。”
官场争斗，远比战场的明刀明枪更凶险。打仗败了，丢掉的只是一条性命。政斗输了，整个家族轰然倒塌。九族，三族，须臾化为乌有。
“丞相是怕陛下会……”
吴帆在唇上竖起一根手指，“不可说。”
苏落心领神会，“丞相应该为公子培植势力。”
吴帆苦笑，“二郎声名远播，元安城中又有何人肯自降身份，与他为伍呢？”
苏落笑道：“我向丞相举荐一人。”
“谁？”
“言三郎。”
“好。”吴帆拍掌大笑。
苏落反倒愣住了，“丞相……早有所谋？”
吴帆道：“今日之前，我还不知言三郎是何人。但今日之后，在我心中，他是唯一能治得住幼安的人。幼安外厉内荏，嚣张跋扈，在他眼中没有名士，只有武力。要找一个既知书明理，又有武力的人，难于登天。言三郎出身西凉言家，和陛下血脉相连，家教想必是不错的。最重要的是，他不畏惧幼安，敢对幼安……咳咳，直言相劝。”
对苏落道：“苏姑娘，只要三郎肯来，我这丞相府的大门始终为他敞开。”
苏落起身，“三郎倾慕丞相，得知丞相之意，必喜不自胜。我这就回去将这桩美事告诉三郎。”她犹豫了一下，“只是吴公子那边……”
吴帆拍板，“你放心，有我在，他不答应也得答应。”
吴成昭还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一听他爹说要把言修川派在他身边，惊得三魂丢了一半，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嚎道：“爹，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儿子啊！派这么个活阎王过来，您这是怕我死得不够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