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就有人过来为他牵马。“大人今日不是休沐么?”
“唐大人入宫多久了?”
“不到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足够让脑袋搬家了。
言修川快步向沁芳殿走去。他暗暗运气,虽然不能像平时一样凌空飞跃,但比旁人快上几倍还是能办得到的。不一会儿就到了沁芳殿,小灵子早就等在殿外,一见到他赶紧迎了上来。
“大人总算来了。”
言修川见他一脸惶急,“刘公公在里面?”
话音未落,刘心已经出来了。他一边抹汗一边吩咐旁边的小黄门要小心伺候。猛一抬头看到言修川,顿时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言大人,你总算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
当啷一声,殿内不知摔碎了什么,皇帝暴怒的声音即使隔着殿门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其实也不用问刘心,言修川站着听了一阵,已经明白了。
就在昨天晚上,皇帝派出的一队宦官竟然又被人杀死了。案子未破又起波澜,难怪皇帝如此暴怒。
言修川抬脚就往里面走。
刘心拦住了他,劝道:“大人还是再等等,现在陛下正在暴怒,不论谁去劝陛下都听不进去。大人此时去,不但救不了唐大人,还会被陛下的怒火扫进去。”
“再等,唐大人的命就保不住了。”
“哎,大人……”刘心拦不住,只能深深叹气。
“朕不是说谁都不见么!”皇帝闪眼见有人进来,顺手操起手边茶杯就扔了过去。
皇帝准头堪忧,那茶杯连言修川衣角都没碰到,隔着一丈撞到了墙上。
哐当一声,清脆的响声还是很能让皇帝发泄心中怒气。
“陛下,是卑职。”言修川单膝跪下。
见到是他,皇帝怒火稍微降下了一点,但仍不打算给他好脸色看。“我原以为让你去协助唐骏,可以让朕宽心一点,谁知道朕高看你了。”
“请陛下放心,臣一定将那贼人碎尸万段。”
“这话,唐骏已经说过了。”皇帝冷笑道:“给朕办事,是要脑子去办,不是用嘴皮子去办。”
“陛下给了五日期限,现在期限未到。”
唐骏不禁给言修川捏了一把冷汗,现在陛下怒火如炙,正该拼命请罪,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不是跟陛下针锋相对啊!
果然皇帝眼眸一眯,“爱卿是嘲讽朕沉不住气么?”
“臣不敢。”
“你已经敢了。”皇帝盯着言修川的发顶,“你知道么,朕最讨厌你这副样子。表现出一副恭顺的样子,其实心里不知打着什么鬼主意。你们一个两个,已经在筹谋着扶持哪个皇子即位了吧!朕还没死。”皇帝大口大口的喘气。
刘心在外面听着不对,连忙快步入内,远远看到皇帝身子摇晃,急得不行。可惜沁芳殿太大,他又没有学过武功,若非此时肋生双翅,否则绝扶不住皇帝。
皇帝摇晃了两下,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但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来临,他倒在了一双坚实的臂膀中。
他虚弱抬眼,言修川那张英俊得过分的脸庞映入了他的眼帘。
这人,仍一如既往的淡漠,若非此时靠得这么近,恐怕见不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焦急。
“陛下当心。”
言修川的声音低沉温和,不知是否病弱的缘故,皇帝觉得自己的心脏莫名震动了一下。
“陛下啊,陛下你怎么了?传御医,快传御医。”
皇帝还没感受够那双臂膀的温暖,就被刘心抢了出来。
“闭嘴。”
刘心的聒噪像乌鸦,嚷得皇帝头痛。
几个小黄门一拥而上,把皇帝抬到了软椅上。沁芳殿是连着寝室的,里面一样俱全。
片刻之后,皇帝除了黄袍,只穿着家常衣衫躺在床榻上,而御医跪在面前替他诊脉。
唐骏和言修川未得宣召不得入内,唐骏急得如油锅上的蚂蚁,要不是顾及宫中规矩,现在地上都被他踩出坑来了。
“郎中令,陛下怎么就突然昏过去了呢?”
“大人问我?”言修川轻笑一声,“我若学过医术还能回答,可惜我什么都学了,独独缺了这一项。”
“哎,你还有心思笑。”唐骏横了言修川一眼,“年轻人有锐气是好的,但也要看对什么人啊!倘若刚才大人能收敛一点,不跟陛下倔着,现在陛下也不会被气病了。”
唐骏果然明哲保身,这是要让自己背黑锅了。
言修川微微一笑,“大人别忘了,先前陛下是为谁动怒的。”
唐骏立刻不出声了,过了许久长长叹了一口气,“你我是坐在一条船上的人,只看陛下如何发落吧!”
“大人急什么。陛下给五日期限,现在期限还没到。”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的,只有一天时间我们能干什么。”唐骏见四下无人,拉了言修川走到角落,压低声音道:“大人恐怕不知道吧!今天早上又有一队宦官被人杀死在宫门之外。死亡的地方距离宫门不到一百米,而守门侍卫居然好无所觉。这说明什么,刺客的胆大妄为已到了闻所未闻的地步了。”
“陛下方才问我案情进展如何,难道我要对陛下说刺客现在住在太尉府中么?别说我们没有证据,就算我们有证据,只要不能一举将太尉置于死地,一旦让他反咬一口,我们满门性命,九族性命,就能顷刻覆灭。”
他越说越急,脸上现出不同寻常的绯红。
“大人千万保重身体。”言修川借着相握的手,不动声色的将内力传过去,助他平息混乱的脉息。
唐骏心头突突的跳得厉害,但过了一会儿,这种濒临窒息的感觉又消失了。他不懂武功,只以为刚才自己说话急了一点,气息促了一点,全然不知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
“我的身体有什么要紧的?现在只有一天的,当务之急,是大人要赶紧想个法子出来……”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刘心从寝室出来。唐骏立刻丢下言修川迎了上去,“大内官,陛下如何了?”
“陛下自然安泰。”刘心仍是一副疏离有礼的模样,他微微弯腰,对唐骏行了一礼。
又对言修川道:“言大人,陛下让您进去回话。”
唐骏见言修川进去了也要跟上,刘心伸手拦住,“大人且慢,陛下可没让大人进去。”
“可是……”唐骏看着言修川背影消失,恨不得自己的神魂也能跟着进去。
“大人还是安心等着吧!”刘心眼中闪过一抹嘲讽。陛下让谁进去,心意如何,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嘛!这唐大人果然老了,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室内点着安神香,绵软的香气让人昏昏欲睡。
皇帝腰上垫着两个软枕,听到脚步声连眼皮都没有抬。
“来了。”
言修川单膝跪下,“臣冒犯陛下,请陛下赐罪。”
“行了,起来吧!”皇帝终于抬眼看他,“坐。”
刘心当即搬了绣墩放在皇帝床边。
言修川犹豫了一下,没有坐下。
皇帝冷哼一声,“这里没有外人,朕让你坐就坐。”
言修川终于坐下了。
皇帝打量了他一阵,“刚才在外面把朕气成这样,怎么到了这里一句话都不说了。你也有怕的时候。”
言修川低头垂眸,一语未发。
皇帝目光不离他脸庞,“别总低着头,抬头看朕。”
言修川终于抬起头来。
皇帝看了一阵,忽然笑了,“你知道现在元安城中的女子,最想嫁的人是谁么?”
“臣不知。”言修川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皇帝第一句话竟然是说这种无关的小事。
“仕宦当作倾权相,嫁人当嫁言三郎。”皇帝似笑非笑,“朕总以为言过其实,但现在细细一看,朕身为天子,富有四海,容颜姣好之人朕也见了不少,但像三郎这般俊美的,还真没有见过。”
若换了别人,被皇帝如此端详早就坐立不安了。但言修川是什么人啊,他连腾飞九天的神龙也见过,区区帝王的试探对他而言根本就是一滴水落入大海,连一点涟漪都兴不起。
他越是波澜不惊,皇帝对他的兴趣就越浓厚。
“知道朕为何单独叫你进来么?”
“臣不知。”
真是八风不动的回答啊!皇帝轻轻一笑,“你再坐过来一点。”
再靠近一点,就要坐到皇帝的床上去了。言修川微微挪动了一下绣墩,这点距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皇帝有点不满,但言修川已经按照他的话做了,他也不能再说什么。
“还有一日,你有多少把握?”
“一日之后,臣必将贼人交到陛下手里。”
“哦?”皇帝挑眉,“方才朕问唐骏,唐骏一问三不知,到了你这里居然如此胸有成竹?三郎,朕虽然爱惜你,但你若是欺君,朕也容不得你。”
言修川微微一笑,“臣可立下军令状。”
皇帝面色一沉,“你可知你方才说了什么?”
“臣十分清醒,也知落子不悔,覆水难收的道理。”
皇帝定定看了他许久,一字一顿的道:“好。来人。”
刘心担忧的看了言修川一眼,但皇帝有命不敢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