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官员还在和唐显宏饮酒作乐,忽然一个衙役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干么!”兴致被打断,那官员十分不高兴,“见了鬼了?”
“大人,比鬼还可怕啊!有人……有人劫持法场。”
唐显宏被狠狠打过一次,又被下过一次大狱。他眼珠子一转,立刻起身告退。“大人,小人忽然接到家书,说家中有事。”
“好好好,既然如此,你就先去忙吧!”那官员不以为意是。
唐显宏走后,他一边看歌舞一边问那衙役,“说吧,怎么回事?”
那衙役巴不得现在就能逃出去。“我的大人啊,你怎么还有心思饮酒作乐啊,人家都打上门来了。”
他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一阵哀嚎。
那衙役双腿一抖,利落的爬到桌子下面躲了起来。
“来人啊,来人。”那官员一边大叫一边往外冲。刚到门口,就一步步的倒退回来。无他,因为言修川就堵在门外。
“你是什么人。”那官员抬头挺胸,力图让言修川看到自己身上的官服,“这是衙门重地,你们这些乡野村夫快快离开。”
龙靖云嗤笑一声,寒光一闪,一柄匕首已经架在那官员的颈脖之上了。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那官员胆战心惊的看着匕首,不敢稍有移动。
“说,唐显宏在哪里?”
那官员才知道这些人是来找唐显宏的。顿时在肚中一顿痛骂,难怪他说唐显宏怎么突然有事回去了呢?原来有这茬等着。
“他他他,已经走了。”
龙靖云把匕首再往里压了一寸,“走?他不是正在和你饮宴么?”他眼风一扫众仆役,那些仆役惜命得很,纷纷点头。
那官员吓得尿了,尿液淅淅沥沥从裤裆留了下来,“好汉,他真的走了啊,小人哪里敢骗您哟!”
言修川看他这样子也不像骗人,便对龙靖云使了个眼色。
龙靖云冷哼一声,匕首在那官员颈脖上迅速一抹。
那灌云只觉得颈脖一凉,吓得两眼一翻,噗通一声晕倒在地。
龙靖云一脸不屑,“就这样子也能当官,看来大梁的气数尽了。”
言修川不置可否,“杜华怎样了?派来的医师怎么说?”
邬焱守在门外,快步进来,“医师已经粗粗看过,说被用了酷刑,四肢骨头都被打断了。”
龙靖云拳头捏得格格响,一脸狰狞的看着那官员。
言修川出手拦住了他。
“言大人。”龙靖云双眼通红,“这种人杀了就杀了,难道我们还怕朝廷追杀么?”
“他不过是蝼蚁一样的人,杀了他何足道哉。除了杀他,我还有很多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龙靖云这才慢慢松开了手。
“现在当务之急,是把杜华送回去好好医治。我看这衙门挺气派的,这狗官搜刮来的财物肯定不少,一并带走。”
一刻钟后,那官员幽幽醒来。他摇晃了一下脑袋,觉得有点晕。等他看清自己所处的位置,不由得吓得尖叫起来。
原来他正被人五花大绑的吊在城头,身上只留一条亵裤,城楼下一群百姓正在对他指指点点。
他的脸色迅速由红变白,再由白变红。双眼一阵阵发黑,几乎又想再晕过去。
“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赶紧把我拉上去。”他抬头大叫。
那些士兵在城楼上也是一筹莫展,“大人啊,那绳子是半道被钉上去的,我们也无可奈何啊!”
原来那摇摇欲坠的感觉不是做梦,而是……
那官员胆战心惊的朝旁边看去,果然见一截绳子绕在墙面一颗突出的钉子上。那截绳子已经起了毛,随时有可能断裂开来。
“啊啊啊,来人啊,快把我救上去,我不想死啊!”
惨叫声传出一里开外,可是言修川等人已经听不到了。因为此时他们已经踏入了元安城。
雪府中的人大多是跟着言修川和苏落从曲双城中出来的,杜华为人忠厚老实,又爱结交朋友。大家见了他的惨状,痛惜之余,都对唐显宏的恶行咬牙切齿。
“姑娘,杜华怎样了?”沁雨拧了帕子给苏落擦手。
苏落的手上全是血迹。因为杜华的伤口已经腐烂,要重新把烂肉割掉,才能重新长出好肉来。一抹之下,帕子上都是半干涸的血迹。
沁雨红了眼眶,命小丫头换了盆清水。
苏落洗干净了手,叹了口气,“命是保住了,这双腿……”她顿了顿,又道:“倘若陛下开恩,能让御医来诊治,也许还能保得住。”
苏落医术无双,她既然都治不好杜华的腿,就算御医来了又有什么用呢?沁雨知道苏落这么说,无非是想让大家心里好过点罢了。
她强笑道:“三郎很得圣心,陛下一定会应允的。”
杜华睫毛颤动了一下,苏落立刻俯身过去,“杜大哥,你想说什么?”
杜华嘴唇嗫嚅了几下,苏落轻轻点头,“你放心。”
等出房门后,沁雨问道:“姑娘,刚才杜大哥说了什么?”
“他让我拦阻三郎,让他别去报仇。”
“姑娘答应了?”沁雨急了,“杜大哥的惨况姑娘是亲眼见到的,区区一个唐显宏而已,难道我们还怕了他?如果姑娘怕他在生意上对我们使绊子,索性就让龙侠士半夜结果了他,神不知鬼不觉,谁能猜到是咱们干的?”
“别人猜不到,唐叶一定猜得到。别忘了,她现在在言府可是说一不二的人物,三郎的身上始终流着言府的血脉。要彻底扳倒唐家,首先就要扳倒唐叶。”
这日言修川回来得比平时要晚,苏落一见他进来,就一边帮他脱掉朝服,一边让沁雨把热好的饭菜端上来。“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晚,饭菜都热了三次了。”
“陛下不放人。”言修川饿得狠了,饭菜一上来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你才几日不在陛下身边,他就如此惦念?”苏落半开玩笑的道:“看来外界传闻果然不错,三郎和陛下同起同卧,非比寻常啊!”
“你这小脑袋瓜子里又在想什么。陛下是被上次行刺吓得狠了,现在朝野内外动荡不安,今日我还听陛下说海源州又生出了乱子。有个叫做……哦,叫昌惠的人,居然拉了一帮民众起兵造反。”
“造反?”苏落惊了一下,转瞬就释然了,“其实也很稀松平常。整个大梁就元安城和上京等离陛下近的城市繁荣一些,别说西川那么偏远的地方了,就连安和郡也有很多流民。遇到灾荒之年,赈粮又迟迟不到,易子而食的人间惨事比比皆是。”
她叹息了一声,“我虽不在陛下身边,但听你所言,陛下应该也是个大有为的君主,无奈本朝旧疾太深,更有羊余那样的狗官。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言修川大口大口的吃饭,最后勺了一碗汤一饮而尽。
“这不是你我所能阻止的事。都说人力胜天,但人力也有穷尽之时。落落,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总觉得这大梁的气数……”他没有说完,转过了话头,“对了,杜大哥怎样了?”
“我拼尽所学,只能保得住他一条性命。”苏落轻轻握住言修川的手,“三郎,我知你和杜大哥情谊非常,但现在非常时期,我们一定要学会忍让。”
“忍?我已经忍得够久的了。”言修川眸中露出杀意,“别人我现在动不了,但动一个唐显宏,还是绰绰有余的。”他叫了一声,“阿云。”
龙靖云一直跟在言修川身边,听到他叫唤,快步进来了。“大人,您叫我。”
“阿云,今晚你就取了唐显宏的狗头,为杜大哥解恨。”
“好。”龙靖云勾出一抹冷笑,“这话我等了很久了。”
“回来。”苏落一声断喝。
龙靖云顿住脚步,不解的看着苏落。
苏落沉声道:“阿云,你先出去,我有话跟三郎说。”
龙靖云深深看了苏落一眼,“好,大人,我在外面等着。”
“落落,你又要劝我忍?”
“是。”
“落落,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言修川看着苏落,眸中有着浓浓的失望,“那个敢爱敢恨的苏落到哪里去了?那个月夜下陪着我痛击蛮族将领的苏落到哪里去了?现在宵小鼠辈都欺到我们头上了,还要再忍下去?”
“三郎,蛇打七寸。若不能一击即中,打草惊蛇对我们有何益处?”
言修川傲然道:“凭阿云的功夫,别说一个唐显宏,就是一百个唐显宏也杀了。”
“我不是信不过阿云,而是……杀一个唐显宏,难道能动摇得了唐家根基吗?三郎且想想,唐家的根基是什么,他们所倚仗的是什么?”
言修川也不是笨人,苏落一提醒就立刻想起来了,“你是说……唐叶?”
“不错,正是唐叶。只有扳倒唐叶,才能真正扳倒唐家。”苏落握住言修川的手,“三郎,既然我们已经忍了这么久,为何不继续忍下去呢?”
言修川沉吟良久,“好,落落,我再信你一次。”
苏落劝言修川时胸有成竹,其实一切只是表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扳倒唐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