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你这一晚上到底去了哪里？”
吴成昭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
现在他们住的地方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大通铺了。言修川是郎中令，他提拔吴成昭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这值房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住。
“我去出恭。”言修川刚刚脱下夜行服，吴成昭就进来了。
幸亏他睡眼朦胧，没有看到床上那被杯子掩了一半的夜行服。
“出恭？”吴成昭拧了帕子擦脸，声音从帕子下传来有点模糊不清，“你打量我是傻子啊，出恭能出一晚上？拉肚子？”
言修川丢了快帕子到他水盆里。
吴成昭被水溅到，吓了一跳，“你干嘛，想洗脸不会自己打水啊！”
“反正你才洗过一次，我不嫌脏。”言修川拧干帕子，用力抹了一把脸。一夜未睡，今日又要当班，纵然他内功深厚也不禁觉得疲惫。
“喂，你还没说昨晚去哪里了呢？”吴成昭闪眼看到有人从门外经过，压低了声音，“昨晚小灵子来找你，我说你睡下了，让他明日才来。你看我对你多好，明知道你有事瞒着我，还在为你打掩护。”
冲言修川挤挤眼，“你说不说，不说我就告诉小灵子去，说你昨夜压根没回来。”说完作势就往外走。
“小灵子？”言修川又拧了一把帕子，用帕子盖住脸，“是刘公公身边的那个小灵子？”
“不是他还能是谁？”吴成昭嗤了一声，“别说他是大内官的儿子，就算是大内官本人，也没有大晚上的来来叫人办事的，他以为自己是皇帝吗？”
他正说得起劲，忽然听到言修川模模糊糊说了一句，“我昨晚拉肚子去了。”
“什么？”吴成昭掏掏耳朵，“拉肚子？”他怪叫道：“你真拉肚子去了？拉一晚上？”
言修川把帕子从脸上扯下来，“我吃坏东西了，不行？”
吴成昭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脸色，唉了一声，“难怪我说你脸色不好看啊，原来真拉肚子去了。拉了一晚，那可真了不得，你还是赶紧找个医师看看吧！”
“看什么看，小毛病，我吃饱了就没事了。”他说着就往外走。
“你去哪儿，不吃朝食了？”吴成昭叫道。
“我去找个人。你不用等我了，直接当值去吧！”言修川背对着他挥挥手。
吴成昭又叫道：“用不用给你留两个馒头啊！”
言修川已经走远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吴成昭嘀咕，“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还是小时候的三郎可爱，有什么都摆在脸上。”
言修川去找谁？当然是刘心。
刘心是个宦官，但宦官也是分等级的。言修川从小养尊处优，眼力自然是不差的，一眼就看到刘心室内摆放的器物没有一样不是奇珍。
“大内官正在用朝食，打扰了。”
言修川口中说着打扰，但神色却落落大方。
“大人来了。小灵子，多备上一份朝食。”
“哪里还用您吩咐。”他话音刚落，小灵子已经摆上了一份朝食。
言修川也不客气，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刘心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就捧着半碗粥慢慢的喝。过了一阵，看言修川吃得差不多了，才道：“大人昨晚劳累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大内官。既然连大内官都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想必陛下也知道了。”
“陛下只知道大人完成圣命，离开芳华宫回到了值房，别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刘心含笑道：“老奴老了，睡不安稳，喜欢胡思乱想。所以才知道大人昨晚又去了一趟芳华宫。”
言修川坦然承认，“我去了一趟芳华宫，为大内官找了位盟友，除了个敌人。”
“哦？”刘心眼中多了几许兴味，“盟友是谁，敌人是谁？”
“大内官何必明知故问，盟友自然是淳贵人，敌人自然是郭全。”言修川盯着刘心的眼，“难道这不是大内官所希望的吗？”
刘心哈哈大笑，“淳贵人是陛下宠妃，有她出手，我可安枕无忧。”
“大内官难道想做壁上观？让淳贵人一介女流打前锋？”言修川笑了，“这么做实在不厚道。”
“大人想要老夫如何做？”
“现在淳贵人所忧虑的，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在合适的时机把郭全犯下的事捅出来。大内官这些年对郭全念念不忘，要怎么做，如何做，不用下官教导了吧？”
“自然。”刘心笑得得意，“只要淳贵人在陛下面前敲敲边鼓，为老奴铺好路子，其余的事尽管交给老奴。”
言修川起身，“大内官，皇宫之中刀光剑影，处处杀机，想在在这悬崖峭壁上走出一条康庄大道，你我三人必得携手同行啊！”
“自然。”刘心沉声道：“大人前途无量，老奴已是日薄西山，还望大人照应啊！”
言修川言笑晏晏，“陛下目下虽然春秋鼎盛，但因先天孱弱，恐怕过些时日就要考虑立储之事了。举凡历朝历代，一旦牵扯到立储，朝野之中必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到那时，你我三人是粉身碎骨，还是青云直上，就要看天意了。”
“天意？”刘心傲然道：“老奴只信人力，不信天命。”
言修川唇畔含笑，“不错，我命由己不由天。”
在言修川下一个休沐日来到之前，他忽然发现在钦安殿伺候的宦官不再是郭全了，换了个面目有点陌生的小宦官。
那宦官年纪比小灵子大不了多少，显然还未被调教出来。
“朕说过多少次，朕要喝的茶要八分烫，茶要泡两次才能才出味。现在这茶只泡了一次你就拿给朕喝，茶水也只有七分烫。”皇帝哐当一声把茶杯重重顿在桌上。
那小宦官吓得立刻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请罪。
“你跟着你师傅时日也不算短了，怎么做事还这么毛毛躁躁的。郭全，郭全。”
“陛下，您忘了。郭全因犯了事，被送去暴室了。”刘心小心翼翼的道，“陛下，奴婢给陛下重新泡了茶水，陛下品一品？”
说着对下面还跪着的小宦官使了个眼色，那小宦官到底不算太笨，连忙踉踉跄跄的滚出去了。
“哦，你不说朕差点忘了。唉，那郭全看着挺老实的一个人，居然也会做出这种事。嗯，他年纪也大了，暴室那种地方恐怕会受不了……”皇帝啜了口茶，“这茶泡得不错，茶色都出来了，味儿不浓不淡，正好。”
又问了一句，“平时都是郭全给朕泡茶，没想到你泡茶的功夫也不差，是谁教你的？”
刘心笑道：“哪里用人教？奴婢天天跟在陛下身边，难道这双眼睛，这对耳朵是白长的。就是个蠢人，看陛下喝了这么多年的茶，也能学到一两手了。”
皇帝刚刚把周折批完，心情也好，乐得跟刘心闲聊，“你这老货，谦虚了。”
“实实只是一两手。不过嘛，既是从陛下身上偷的师，这一两手也比名家指点要高出千百倍了。”
皇帝哈哈大笑，“就算知道你在拍马屁，朕也听着舒心。”
皇帝跟刘心说笑几句，就把郭全抛到脑后去了。反正他也不是真心可怜郭全，说到底，郭全对他而言只是个奴婢，而这宫里，像郭全这样的奴婢何止千百？多一个，少一个，实在没有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