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果然聪慧,既然如此,我也就开门见山了。贵人知不知道是何人招来今天这场祸事?”
淳贵人目光闪动一下,“大人知道?”一摆手示意言修川坐下。
薇竹从门外进来,对淳贵人摇了摇头,“贵人,外面的小丫头不知为何都睡下了,摇都摇不醒。”
淳贵人看向言修川,“大人果然心思缜密。先前不管薇竹如何劝说,大人也不肯踏入我寝室一步,怎么,现在突然回转心性了?”
“先前我为何不进来,想必贵人比我更清楚。当时这寝室之中,可不是只有贵人一个人。”
言修川淡淡的道。
淳贵人脸色一白,“请大人告知,到底是何人跟我作对?”
“郭全。”言修川言简意赅。
淳贵人和薇竹对视一眼,“郭全?大人是否弄错了?我和郭公公素无往来,逢年过节的孝敬也不少。他何至于对我如此?”
“有些人与你作对,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而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做。”
“大人这话我越发听不明白了,恳请大人示下。”
“郭全是皇后的人。”言修川一字一顿,“皇后虽然未有所出,但二皇子从小养在她膝下,二皇子的生母刘嫔也早已死了,二皇子把皇后当成亲生母亲,皇后自然也把二皇子当成亲生儿子。皇后年老色衰,和陛下又性格不投,她得不到陛下宠爱。所以,一定会让二皇子即位。”
淳贵人一脸茫然,“但这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对皇后一直恭恭敬敬,不曾有半点失礼……”她忽然想到一事,右手保护性的放在肚子上,“难道,难道皇后担心我一举得男,竟要提前将我铲除么?”
“这话只对了一半。贵人现在只有六个月身孕,再说贵人早就买通了医师,说自己怀的是位公主。皇后纵然不信,在孩儿未出世之前,也不敢轻举妄动。”
淳贵人心头一跳,这郎中令实在有本事,她买通医师的事只有彼此三人知道,他到底是从何处打探得到这个消息的?
但现在显然不是问这件事的时候,因为她要弄清楚皇后为什么要对付她。
言修川继续道:“皇后突然对贵人出手,是因为贵人在陛下面前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十天前在钦安殿里,陛下曾问贵人大皇子和二皇子,谁的面貌更像他,贵人是如何回答的?”
“如何回答?”这件事所隔时日太长,淳贵人已经有点模糊了。她揉捏着额头,“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啊,是了,我说大皇子英武锐气,更像陛下少年时候。二皇子有谋略,擅忍让,倒有几番皇后的风采。”
言修川笑而不语。
淳贵人看着他唇畔的那抹笑意,浑身慢慢发冷,“难道……难道当时陛下问我这番话,是在问我两位皇子的品性?陛下……陛下这么年轻,竟有了立储的心思?”
她越想心头越慌,手掌摸索着去抓桌子上的茶杯。
薇竹眼疾手快,往茶杯里倒上温水,递到了她手里。
“可是……那只是我无心的一句话啊!”她猛的看向言修川,“大人,您刚才说皇后将我视作敌人,就是因为我什么也没做……是因为,我没有说二皇子肖似陛下?”
薇竹气愤道:“我们贵人对皇后这么恭敬,连怀孕了晨昏定省一日未断,她怎能就凭一句话断定我们贵人对她有异心?”
言修川转着茶杯,慢慢的道:“在这宫里,做出一个决定,往往只需要一句话,一个眼神。至于对方有没有这个心思,是最不重要的。”
淳贵人沉默半晌,忽然哼了一声,“大人说得对,是我太天真了,以为还能对皇后保有一丝期望。郭全是皇后的人?哼,他想用流言来铲除我,未免也把我想得太无用了。”
言修川忽然起身,对薇竹行了一礼。
薇竹猝不及防,仓促之下只能侧身避开。“我只是一个奴婢,大人为何对我行礼?”
淳贵人也十分不解。
“这一礼,是谢姐姐救命之恩。”
薇竹笑了,“大人这么说,薇竹更加不明白了。”
“要不是姐姐提醒我,我还想不到这是陛下设下的一个局。”言修川笑了一下,“姐姐故意用言语挤兑我,故意给我难堪,就是提醒我,今晚之事并不是简单的送方丝帕这么简单,这房中还有另外一个人。”
薇竹福了一福,“当时陛下就在房中,我纵然有心提醒,也不能做得太明显。要不是大人聪明机警,又哪里能看得出来?”
淳贵人笑了,“好了好了,你们都是聪明人,就不要在我面前互相吹捧了,赶紧说正事吧!”
两人才笑着作罢,齐齐坐了下来。
“贵人,现在当务之急是把郭全铲除。只是,我担心除掉了郭全,会惹来皇后疑心。”薇竹面有忧色。
淳贵人微微一笑,“铲除郭全,当然不必我们动手。这家伙手里犯下的事还少吗?只要我们细心收集,找个恰当的时机,派一个妥当人捅到陛下面前,那郭全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言修川道:“贵人所言不错,卑职是外臣,虽有心力相助贵人,但这后宫之事卑职若插手得多了,难免惹得陛下不满。”
“大人能说出这句话,已经是给了本宫莫大的安慰了。大人放心,后宫之事自然要用后宫的手段去解决,将来本宫若有了烦难,还望大人能够伸出援手。”
言修川举杯,“你我坐在一条船上,自然休戚与共。以茶代酒,敬贵人。”
“敬大人。”淳贵人含笑,一饮而尽。
言修川临走时,忽然留下一句话,“下官知道贵人聪慧,但再聪慧的人也会遇到难以解决的事。贵人可去找刘公公。”
“刘公公?”薇竹还要再问得仔细一点,言修川已经跳出窗外,转瞬便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她身法好快。”薇竹不由得感叹道,“贵人,有郎中令相助,我们就能高枕无忧了。”
“现在下此断言还为时过早。”淳贵人面色凝重,“他和我联手,是因为现在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除了这个敌人后,我们还能不能站在同一阵营,就不好说了。”
“他刚才让我们有事去找刘公公……”薇竹喃喃自语,“刘公公,啊,莫不是大内官刘心么?贵人,难道连刘心也都是他的人?”
淳贵人深吸一口气,“是不是他的人还不好说,但至少不会是敌人。先前听说这郎中令手段高明,处事圆滑,宫里宫外,武将文臣都能和他成为朋友,当时我还不信。现在看来,这郎中令确实有这种本事。你看,连我这个深宫妇人,现在也心甘情愿的和他坐在一条船上了。”
外面梆子敲了三下,已是寅时了。
淳贵人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薇竹扶淳贵人起身,“贵人今晚疲累了,明日多歇歇吧!”
见淳贵人秀美微蹙,心中仿佛还在盘算什么。
便替淳贵人把头上金钗抽走,用手指轻轻揉着她的太阳穴,“贵人不要再为此事伤身了,您纵然不为自身想,也要为肚中的哥儿想想啊!怀孕的人,就要好吃好睡的养着,多思伤身。”
淳贵人腰部垫着一个软枕,双眸低垂,随着薇竹的揉捏,眼皮越来越低,似乎要睡着了。
薇竹见她渐渐没有了动静,便停下动作,替她盖上薄被。正要抽身离开时,忽然听到淳贵人说了一句话,“最了解郭全的,莫过于他最信任的人。能给郭全锥心一刀的,也莫过于他最信任的人。薇竹,替我传话给小玉子,就说我有一样东西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