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炀拿着那块绢布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才确认不是自己眼睛出错了。他指着这块绢布对苏落道：“这就是你写了一天的结果。你以为我和云凤淞一样傻？”他把绢布放在桌上，抚摸着腰间的竹筒。狞笑道：“为了花雨圣诀，我是不会杀你。但让你被我这狐灵咬上一口也无妨。”
苏落想到那赵子萱的惨状，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我若把纪先生当成笨蛋，那我自己也是笨蛋了。想当初若没有纪先生，那呼喇汗也不会跟我们僵持这么久，纪先生的能耐难道我还不知道么？”
纪炀不为所动，目光在苏落脸上转来转去，似乎考虑从哪里下口比较好。
苏落后退了一步，脚后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发出通的一声闷响。“纪先生是想得到真的花雨圣诀，还是一本真假参半的花雨圣诀呢？”
纪炀动作一顿，狐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落见纪炀把话听进去了，知道这事就成了一半。不管纪炀如何狡诈如狐，如何穷凶极恶，只要他极其看重那花雨圣诀，投鼠忌器，终究要忌惮自己几分。
便慢慢的道：“花雨圣诀已毁，纪先生是知道的。当今世上，知道花雨圣诀的人只有我一个，我若死了，那这本武林绝学就再没有现世的可能了。”
纪炀笑了两声。“你在威胁我？你知道我有的是手段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到那个时候你再后悔，那就晚了。”
苏落脸上笑容丝毫不变，“我怎敢威胁先生，我是在为先生着想啊！我虽然已将那圣诀背诵下来，但我没有把圣诀上的武功统统练完。先生如此聪明，应该知道人的记忆时常会发生变化。何况花雨圣诀上的口诀如此晦涩难记呢？倘若先生一味求快，我默背之时发生了稍许偏差，我是不觉得怎样，但先生一旦修习起来，那就有走火入魔的风险。那样岂不是我害了先生？”
纪炀不由得深深思索起来。此女说得不错。现今世上只有她一人知道花雨圣诀到底如何，她若是故意写错，我也无从得知。我若逼迫得太紧，她心生怨恨。即便写错一个字，修习起来也会相差甚远。倘若因此走火入魔，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似笑非笑，“你这番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处处为我着想，倒是我冤枉你了。”他顿了一顿，紧紧盯住苏落脸上的表情，“只是你我渊源颇深，是敌非友，你真的如此为我着想？倘若你我易地而处，按照我的心性，恨不得至你于死地。”
苏落福了一福，落落大方，“是朋友还是敌人，端看你如何想了。当初在武川城时，你我立场不同，利益不同，是敌。但此时，你我立场一致，利益一致，是友。先生于我有救命大恩，若不是先生，此时我已经死在了云凤淞手里。我苏落恩怨分明，我不感念先生，又感念谁？”
纪炀听她这么一说，反而起了兴致，“哦，你倒说说看，我们如今怎么利益一致，立场相同了？”
苏落笑了，“先生当真要我说出来？”
纪炀一挑眉，“说。”
苏落又福了一福，“先生雄才大略，虽然呼喇汗已死，想必现在呼喇汗的部族已经尽数被先生收归麾下了吧！”她看似漫不经心，意态闲适，但目光须臾不离纪炀脸庞。她看到纪炀嘴角微微一抿。这是他心中起了警惕。既警惕，那就说明她猜得不错。
苏落更有把握了，微微一笑，“先生的志向绝不止一个蛮族小部落，先生……是要把这北原诸国都收归麾下吧？”
这一句如同平地惊雷，纵然纪炀涵养功夫再好，也不禁悚然变色，“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在我身边安插了探子？”
“先生御下有方，周围被先生治理得犹如铁桶一般。我一个孤女，无权无势，如何能在先生身边安插探子？其实这有什么难猜的？先生突然离开蛮族领域，来到这圣周国中，若说不是有所图谋……”她勾唇一笑，“苏落实在想不到别的原因。”
纪炀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哈哈大笑，“你真是聪明得可怕。好，就算你猜得对。那……我们又如何利益一致了？”
苏落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先生既要把这北原诸国都收归麾下，首要的，当然是要把圣周国的权柄夺过来。圣周国地处北原要塞，衡武山更有天下第一险之称，不收归圣周国，怎能打通通往北原诸国的要道？”她顿了一下，声音加重，“现在云凤淞还对先生敬若神明，倘若她知道先生的志向，你猜猜，她会如何呢？”
纪炀没有应声。
苏落又道：“当然，以先生的术法，当然不会把一个云凤淞放在眼里。但是……若再加上圣周国皇帝呢？再加上圣周国的军队呢？恐怕先生纵然术法高深，也是难以抵挡的吧？”她说到这里，见纪炀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不由得心中思量，难道纪炀还有什么筹码是自己不知道的？
苏落揣测人心，算无遗策。她不喜欢这种自己无法掌控的感觉。
她一边静静等待着纪炀的反应，一边脑中飞速运转。但凡是纪炀身边出现的人，事，她统统都不放过。
纪炀沉默了一阵，笑了：“姑且就算你说得对吧！”他弯下腰重新把那张绢布捡起来，“花雨圣诀我志在必得，苏姑娘，这次就放过你。不过我耐心有限，你最好赶紧想起来，赶快写出来。若三天以后我还看不到完整的花雨圣诀……你别忘了，云凤淞还等着我把你这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交到她手里呢！”
苏落暗暗松了一口气，知道目前这一关总算是过了。
“姑娘在想什么？”沁雨推了推她。
苏落身子一抖，嗔道：“你也不知道出个声儿，吓我一跳，。”
沁雨笑了，把一晚参归汤放在桌上。“我已经叫了姑娘几次了，是姑娘想得出神儿了没有听见，反而怪我。”她拿出汤匙搅动了一下，随着她的动作，汤里冒出腾腾白烟。“姑娘趁热喝，凉了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