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君轩重回言府,众人虽然惊讶,却也觉得是意料之中。毕竟雪君轩出身大族,即使言铁战想休雪君轩,那也要看雪家答不答应。而言修川的归来就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了。这些日子玉兰院外探头探脑的丫鬟小厮多了很多,人人都想看看这传说中的死而复生是不是真的。
没想到那些丫鬟见了言修川之后,反而更加神魂不属。
理由很简单,美男子谁不愿看啊,尤其还是个单身美男子。
言府之中,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的丫鬟绝不在少数。
“我家三郎真是人见人爱啊!”苏落手里拿着一柄鎏金碧玉扇子,对着红泥小火炉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小醋坛子。”言修川又好气又好笑,伸出手指在苏落挺翘的鼻尖上刮了一下,“你这火都快扇到心里去了。”
苏落冲他翻了个白眼,“自个儿往脸上贴金,谁吃你的醋了?她们要看就来看去,我才不稀罕。”
言修川故意逗她,“真不稀罕么?”
苏落哼了一身,偏过了头去看那煮开了的水。
“真不稀罕,我就去给你添个姐妹了。”言修川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苏落把扇子一摔,娇斥道:“回来,你敢迈出这门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
插着腰的姿势实在很有山寨大王的架势。“左腿迈出打左腿,右腿迈出打右腿。”苏落目光如炬,盯着言修川的腿。
这副傲娇的小模样实在让言修川爱心里去,回身抱住苏落,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圈,把苏落转得头昏眼花。
“放我下来。”苏落用小拳头打着言修川的肩头。忽然一闪眼见到外面又有丫鬟走来走去,眼眸一转,起了个小心思。双臂搂住言修川的肩头,娇声娇气的道:“三郎,你抱我出去赏花。”
“一会儿要我放你下来,一会儿又让我抱着你出去赏花,落落,你到底要我怎样?”话虽如此,言修川还是抱着苏落走了出去。
一出房门苏落就听到了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她心里十分满足。哼,就是让你们看看,这个美男子早就名草有主了,你们这些贱婢赶紧死心吧!
现在已经是春天了,积雪慢慢融化,万物生发。还没进园子就闻到了一阵清新的草木香气。
“落落,你看这里的花比起曲双城如何?”言修川见一支花开得鲜艳,便折了下来簪在苏落鬓边。
不知是花儿为美人增色,还是美人为花儿增艳,鲜花美人,相得益彰。
苏落抚摸着鬓边的花瓣,嗔道:“人家在枝头开得好端端的,你非要折下来。”话虽如此,她唇边的笑意却愈发灿烂。
真是只口不对心的小狐狸。
言修川最爱看她嘴边的这抹笑意,情不自禁低下头去,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吻了吻。
“不要脸。”
一声低骂顺着风儿传了过来。
言修川脸色一变,就要去找那人。
苏落压下他的手腕,唇角一勾,反而愈发浓烈的吻了上去。
花枝摇曳,花影幢幢,此处的春情,都不及两人由内而外生发的浓情。
一吻已毕,言修川的呼吸越发粗重,而苏落也已经两颊晕红,一双美眸泪光点点。
“落落,这火是你挑起来的,你要负责灭了。”言修川在苏落肩头摩挲。
苏落一侧身避过了,“三郎,你定力太差,怎么能怨我?”
她像一头小鹿,轻盈的在盛放的花朵中奔跑跳跃,言修川轻功再卓越,一时之间也难将这头迷人的小鹿捕捉回来。
苏落眼角余光瞥见一个身着青衣的背影。她知道刚才口出恶言的就是此人。这种人就是见不得别人的好,你若听了她的话伤心流泪,那就中了她的计了。苏落向来不做那种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
她和言修川情投意合,跟旁人有什么关系呢!
言修川轻功何等高明,苏落才略微分神,就被他追了上来。
“看你还往哪里跑?”
苏落傲气的抬起下巴,“我若存心想跑,你能追得上么?我这是让你的。”
言修川心中好笑,“是是是,苏姑娘轻功卓绝,小子万万不能相比。”
苏落两眼弯弯,“对了,你回到元安城,还没见过谢公子吧?”
言修川动作一顿,谢子笑这名字,像一把小钩子,勾起了他心中尘封已久的往事。“子元。”他喃喃自语。这名字像一枚苦药,从舌尖一直苦到心里。这名字又像一枚糖丸,从舌尖甜到心里。
谢子笑这名字代表着他在元安城中那段年少轻狂的岁月。
“你怎么突然提到他?”
苏落靠着他的肩膀,“昨天谢家有人来报丧。”
言修川惊了,“怎么?”
苏落沉声道:“谢大人去世了。”
言修川倒抽一口冷气,“子元对他父亲十分儒慕,此刻心里一定十分难受。走,我们去拜祭。”
苏落拉住他,“人家是丧礼,我们好歹换身素服再去嘛!”
谢子笑家在元安城东边,距离言家不过五里。言修川透过车窗朝外看,当这条从小走惯的街道映入眼帘时,冷静如他也忍不住激动起来。他的手指紧紧抓着窗棂,目光像被黏住似的,丝毫不肯错过窗外的一景一物。
“那边有个小坑。”言修川指着前方的青石路道。“以前我和子元纵马驰骋,我的马儿就因踏入这个小坑而摔了个大马趴,害得我摔断了一条腿,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也被子元笑话了半个月。”
“那人是泥人王,他捏的小泥人儿惟妙惟肖,是元安城中的一绝。”马车从一个老汉的摊子前走过。言修川恋恋不舍的将目光收了回来,“那只泥猴儿,是我出府后买的第一样小物件,我把它送给了父亲。”说到这里他目光暗淡了下来。
苏落知道那小泥人儿是言修川童年的至宝,但在言铁战眼里却不值得一提。她能想象言修川是怎样兴致勃勃的将那小玩意儿递出去的,也能想象小小的言修川事如何期待父亲的赞赏的,但言铁战做了什么呢?也许他只是淡淡的敷衍几句,也许转过了头就把那小玩意儿丢给了小厮。
他从来不会记得三郎曾是何等的渴求他的关爱,从小到大,言铁战的心中只有一个儿子,那就是言修瑾。
车轮碌碌,一忽儿就到了一座高大的府邸门口。抬眼望去,上面两个白色的灯笼正在风中摇晃。
这就是谢府了。
言修川定了定神,对守门的小厮道:“言府三公子前来拜祭。”
过了一阵,随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一个面容清秀的公子从里面跑了出来。
“三郎在哪里?”他目光四处一转,立刻锁在了言修川身上。他显然不敢相认,愣愣的看了很久。
“三郎,是你么?你……你没有死?”他一步步走下台阶,许是心神慌乱,竟然差点摔倒下来、
言修川一把扶住了他,“子元,是我,三郎。”
谢子笑牢牢抓住他的胳膊,认真看了他许久。才慢慢笑了,“你是三郎,没错,你是三郎。”
他越笑越大声,几乎癫狂。
周围的小厮面面相觑,自从老爷去世后,别说在公子脸上看到笑容,就是眼中一点波动也很难看得到。公子这副模样……别是撞鬼了吧!
已经有人悄悄去请夫人来了。谢子笑撞鬼了么?也许是吧!毕竟当年言修川的死讯传遍了元安城,若非此时日头高照,将言修川拉出长长的影子,他也要以为是自己撞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