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是谁指使你这么做。”言修川顿了一下，“或者说，你为何要这么做。”
詹玄呵了一声，“言大人不愧是言大人，绝不肯做蚀本买卖。”他眼皮一抬，一字一顿的道：“无人指使。”
言修川食指轻轻叩击桌面，“莫非在你眼里，我很蠢？”
立刻有人把詹玄绑在刑架上，沾了水的牛皮鞭子在空中一抽，发出的呼呼风声让人心惊。
詹玄虽然不怕死，但言修川有一千种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他开始呼吸急促，“我说的是真话。”
言修川不为所动，那手持长鞭的狱卒如同来自地狱的魔鬼。
詹玄急了，叫喊道：“言修川，你答应过要帮我做三件事。现在我要你放了我。”
狱卒犹豫了，回头看向言修川。
言修川唇角一勾，眼中一片冰冷，“你在命令我？”
詹玄呼吸一窒，质问道：“言修川，你想出尔反尔？”
“时移时移。”言修川的声音和他的目光一样冰冷，“当初你是我的恩人，现在你是我的囚徒。”他身子微微前倾，柔声道：“詹先生是聪明人，一定明白和我作对有什么后果。”
詹玄抿紧嘴，没有出声。
言修川起身就走，“打，打到他松口为止。”
皮鞭抽在身上，痛得詹玄身子一颤。“言修川，你回来。”
言修川脚步不停，官靴踩在地板上发出空空的回响。
皮鞭抽打的声音让人心颤。
詹玄衣衫破裂，皮肤开始出现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瘀痕。他知道，这些瘀痕很快会变成血痕，然后变得血肉模糊。如果他一直不松口，明日他一定会变成一具谁也认不出来的尸体。
“我想知道是谁拿了潇湘令。”他大叫出来，终于在言修川堪堪走出牢房时留住了他。
“潇湘令？”言修川回头，慢慢的道。
潇湘令一直在蓝玉手中，传说潇湘令一出，便如教主亲临，能令百万教众听其号令。但随着蓝玉隐世，潇湘令已经十几年不出江湖了。前段时间，詹玄听说有人拿到了潇湘令，在元安城兴风作浪。可惜那人十分狡猾，除了命人做事时露个脸，就是收取宝物时才会现身。
詹玄想方设法和他的手下搭上话，说明晚会把皇帝最喜欢的《春山秋雨图》送去给他，他才答应和詹玄见一面。
“真有意思。元安城出了这号人物，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言修川声音很温和，旁边一干官员却听得冷汗涔涔。连忙请罪，“下官失职，请大人责罚。”
“我要的是能未雨绸缪的能人，而不是事后请罪的废物。”言修川冷声道。
那些官员立刻跪倒在地，讷讷不敢言语。
言修川哼了一声，忽然道：“詹先生，你为何这么关心潇湘令。”
“只是好奇。”詹玄小心斟酌着言语，“我想看看传说中的潇湘令是什么样子。”
言修川嗯了一声，詹玄以为蒙混过关，轻轻舒了一口气。
言修川忽然眼眸一转，“不对，我差点就被你骗了。”他冷笑一声，“詹先生莫非还想挨一顿鞭子么？”
“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人既如此神秘，你是如何跟他搭上线的？想必金钱人脉都费了不少了吧！好奇，好奇就能做到如此地步了？”言修川盯着詹玄，声音如刮骨钢刀，“皇宫戒备如此森严，等闲之人如何敢贸然踏进。好奇，好奇就能连性命都不要了？”
詹玄不想让自己显得心虚，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后背凉飕飕，额头冷冰冰，湿淋淋，黏糊糊，都是冷汗。
“詹先生，我不想伤你。”言修川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看着詹玄如同看着一只猎物。
詹玄的心已经怯了，叹了口气。“我是教主的属下。”
“蓝玉？”言修川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答案，微微一怔，笑了。“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若知道你是蓝教主的人，还会让你挨一顿鞭子么。”
他虽然说得客气，却没有命人撤掉刑具，也没有命人给詹玄松绑。
詹玄心知肚明，知道自己若不把肚子里的那点真相吐露明白，言修川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便把自己如何从天刹海赶来，又如何得知潇湘令的去向，一五一十的说了。
言修川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态，但詹玄若有哪个地方说得不明白，他一下子就指出来了。
詹玄再也不敢糊弄言修川，说得很认真，生怕遗漏了哪一点，让言修川误会，又被大刑伺候。
“那么，你明日就把画送给那人？”
詹玄点头。
言修川略一沉吟，“我跟你去。”
“啊？”詹玄惊了，“难道大人不放心我？”
“确实不放心。”言修川说得坦白，詹玄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但更重要的是，我想见见那个人。”
为何？
詹玄脸上的疑惑太明显，言修川轻轻一叹，“没有对手，实在寂寞。”
那人很谨慎，见面的地点是江面的一艘画舫。江面开阔，一眼就能知道周围的情况。
小船停靠在画舫旁边，一旦有意外发生，他就能立刻坐船离开。
言修川很失望，他以为这人是个强劲的对手，没想到却是个纸糊的灯笼。连他一掌都挡不住。反倒是那些手下，还算英勇，费了些时间收拾。
“这就是潇湘令？”言修川掂了掂手里的令牌。
通体漆黑，非金非石，和刀剑相击，却能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对着阳光照了照，能看到上面刻着繁复古怪的花纹。
“言大人。”詹玄眼瞪瞪的看着潇湘令，他以为言修川会把令牌交给他，没想到言修川却把令牌揣到了怀里。
“怎么？”
詹玄咽了咽唾沫，要在言修川的目光下说出这句话，实在很困难。“潇湘令是我教至宝，请大人把他交给我。”
言修川微微一笑，“你武功平庸，它既是你教中至宝，怎能轻易交给你。不如我代为保管吧！”说完一挥手，“把他们都带回去。”他看了詹玄一眼，“把詹先生也带回去。”
詹玄大惊失色，“言修川，你言而无信。”
元安城，雪府
“三郎，你回来了怎么不告诉娘。”雪君轩一边说话一边迈进了含辉楼。“这是什么？”她一眼就看到言修川正拿着一块黑黝黝的东西对着烛火瞧。
“没有什么。”言修川把潇湘令放在匣子里，命人收好。
雪君轩也不在意，“你不必急慌慌的命人收起来，我是妇道人家，朝堂上的事我不懂，就算你特意来告诉我，我也是一句都不想听的。”
“都这么晚了，娘还不早点歇着。”言修川责怪的看了杨云一眼，“娘身子不好，杨云姑姑是知道的。”
“你不必怪她，是我执意要来。”雪君轩淡淡的道：“你几日都不回家，是不是还在恼我？”
“怎会。”
雪君轩轻轻一叹，“你虽然嘴上不恼，心里是恼的。你怪我逼你娶亲。”
言修川低声道：“娘，你别多想。”
“我怎能不多想。”雪君轩咳嗽两声，“我这身子，恐怕支撑不了几年了。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在闭眼前见到你娶妻生子。难道，连这点小小的心愿也不能满足么？”
“我今日已经把御医请回府了，他们医术高明，定能让娘长命百岁。天色晚了，若无事，娘就先回去吧！”
“御医医得了病，医不了命啊！”雪君轩提高声音，“我知道你一直忘不了苏姑娘，我也只道苏姑娘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姑娘。但是……但是她已经死了五年了啊，难道她死了，你就永远不娶妻生子了么？”
言修川起身就走。
雪君轩低喝一声，“你要到哪里去？”
“我出去走走。”
雪君轩垂泪，“每次都这样，只要我一提到这事，你就这样。”
言修川能对别人狠心，对雪君轩却不能。他微微叹息，“娘，别逼我。”
雪君轩擦擦眼泪，“娘不是逼你。你……你觉得丹阳郡主怎样？”她期盼的看着言修川。
丹阳郡主，人很美，手段也不简单。他和这女人，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但言修川在这种目光下，无法狠下心来。只能违心道：“丹阳郡主出身高贵，人也和善。”
雪君轩笑颜逐开，连忙道：“娘也是这么觉得。难得她这样的身份地位，那样的容貌才情，却对你一往情深。现在整个元安城都知道你们情投意合，不如……不如让她来府中小住几日？”
言修川没有作声。
雪君轩惴惴不安，她现在也摸不透这个儿子心里在想什么。她悄悄向杨云求援，杨云微微摇头，让她别操之过急。
雪君轩哪能不急，韩家的两个公子，都已经当爹了，她的儿子却还没娶亲。雪君轩想孙子都快想疯了。
“三郎，你是怎么想的，好歹出个声啊！”
言修川心里只有苏落一人，苏落死了，他的心也死了。娶不娶亲，娶谁，他完全不在意。既然雪君轩想让他娶一个女人，那么丹阳郡主确实是个很好的人选。懂事，有野心。
“现在朝上的事多，我哪有空想这些。”
他要走，雪君轩却不让，“好，娘可以等。三郎，朝廷的事总有忙完的一天吧，你说个时间，我好把丹阳郡主接进来。你是男人耗得起，但她是姑娘家，如花青春等不起。娘这个病仄仄的身子也等不起。”
“明年，明年我一定把她接进来。”
“好，这可是你说的。”
言修川再不说一个字，扭头走出了房间。
夜色深沉，这浓重的黑色也蔓延到了他心里。雪府让他窒息，这里已经不是他的家了，是牢笼，是枷锁。
他越走越快。
“大人，你要去哪里？”守门的小厮见一骑飞来，吓得立刻把门打开。
言修川丝毫不停，轻骑绝尘，直直往城门冲去。
还没到城门就被人拦了下来，言修川一鞭子扫去，“谁敢拦我。”
几个人立刻被他抽下马来，其余人见同伴受袭，立刻弯弓搭箭，瞄准言修川。
“让开。”言修川冷声道：“否则别怪我无情。”
“放肆，你这贼子好大胆，竟敢袭击官兵。”
“弟兄们，好好教训他一顿。”
言修川刚才那一招根本没用内力，但雪君轩的话让他心里窝着一团火。“我再说一次，让开。“他一字一顿，眼中开始弥漫出杀气。
那些士兵见他如此张狂，更把他当成了要追捕的贼人，相互对视一眼，扯动缰绳慢慢散开，把言修川围在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