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成昭缩了缩脖子,“不能怪我。你……你刚刚踢了我一脚,现在我们扯平了。”
言修川抬起手臂。
吴成昭啊的一声抱住头。
看到他这副怂样,言修川又好气又好笑。一抽马鞭,从吴成昭旁边快速掠过,吹了吴成昭一脸的风。
第二天曹锟果然大摆宴席,言修川当然也接到了他的请帖。但苏落不在,他的心情实在说不上好,别说是曹锟的帖子,就是皇帝的帖子他也不接。
人不去,礼物还是要到的。
礼物是雪君轩特地选出来的一副弓箭。正和曹锟的心意,收到礼物后他还特地命人给了回礼。
言修川再度回到皇宫当值是几日后的事情了,当刘心见到他时,终于长长吐了一口气。
言修川对刘心还是心存感激的,见他不停跟自己打眼色,便找了个借口走到廊柱下。
“郎中令那日匆匆而去,真是让老奴担心死了。”刘心道,“幸亏没出什么大事,不然陛下那里也不好交代。”
“那日是我莽撞了。”对刘心,言修川还是很领情的,“我把大理寺杀得天翻地覆,要不是大内官及时赶到,这祸事就闯大了。”说完对刘心拱了拱手。
刘心失笑,“我一个阉人,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这都是陛下的恩德。”
一说到皇帝,言修川的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明亮的双眼也蒙上了一层阴霾。“公公何必提陛下。若不是他,我又怎会?”
“郎中令,你我也算是朋友了吧?”刘心问道。
“当然。”
“既是朋友,我不由得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刘心一脸正色,“苏姑娘行刺陛下,不管出自什么理由,本身就是大逆不道的事。陛下事后没有追究,还帮你把事情压了下来,这是陛下的恩德,是陛下对您的宠爱,您要知道感激。恃宠而骄,绝不是好事。”
言修川笑了一下,“大内官,你老实说,陛下真的没有追究么?他没有派人去追杀落落?”
刘心迟疑了。
言修川一直盯着刘心看,他的眼神只略微闪躲一下,言修川就明白了。“陛下一定派人追杀落落了,就在我昏睡的时候。或许他还下令格杀勿论。”
刘心抿着唇不出声。
“告诉我,他派了谁去?为何后来又改了主意?”言修川步步紧逼。
刘心额上起了一层薄汗,他没想到自己来劝言修川,反倒成了那个被逼问的人。“郎中令,此事既然已经尘埃落定,你又何必追问呢?你只用感激陛下恩德就够了。”
“事关落落,对我而言永远不会有尘埃落定的时候。”言修川一字一顿。“告诉我,他派了谁去?是邓海,还是曹锟?”
刘心左右为难,差点把手指扭成麻花。
言修川抬脚就走。
“大人要去哪里?”刘心连忙拦住。
“你不回答,我就问别人。”言修川冷笑一声,“邓海和曹锟,总会有人知道的。”
“唉。”刘心重重一跺脚,“我告诉你吧!当时陛下派出的人是曹大人。”
言修川露出一抹微笑,既然已经打开了缺口,后面的事要探听就易如反掌了。
刘心已经不再抵抗,他一五一十的把那夜的事情说了出来。皇帝的震怒,曹锟的失利,以及后来的围剿。
言修川听得很认真,透过刘心的只言片语,他能想象那个夜晚是如何险恶,苏落面临的又是怎样的生死关头。而他那时在哪里?他正躺在皇帝的龙床上,享受着皇帝无微不至的关怀。
一想到这里他就恨不得一掌震死自己。
言修川的脸色太可怕了,让刘心忐忑不安。“郎中令,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高人出手,把苏姑娘救了,后来的事,老奴就不知道了。”他顿了顿,“哦,过后陛下仿佛派了邓海去抓捕苏姑娘……”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言修川一眼,“郎中令若想知道其中详情,还是要去问邓大人。”
“放心,我会去问的。”言修川抬头,笑了,“看,那不就是邓大人么?”
刘心哀叹一声,在心里默默祝祷。邓大人,你流年不利,怪不得我啊!
邓海是言修川的下属,虽然心中一直不满言修川,但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所以言修川说有事让他帮忙,他不敢不去。
但是下了值,出了宫门后,言修川就提着他来到一间空屋子,脸色不善。
“郎中令,你这是干什么。”邓海咳嗽连连,这屋子也不知道多久没人居住了,到处是灰尘。
“那天夜里你做了什么,一五一十说清楚。”言修川盯着邓海,不放过他脸上一丝表情。
邓海脑中一片空白,那天夜里,什么夜里……
忽然心头咯噔一下,难道言修川说的是追击刺客的那个夜晚。对,也只有那件事值得言修川这么认真了。他不得不去想言修川和那个刺客是什么关系。
“郎中令难道认识那个刺客?”邓海巴不得抓住言修川的把柄,试探道:“下官不才,竟然让那刺客逃脱了。大人若是知道那刺客的行踪,就该立刻告诉陛下。你我深受皇恩,该图报效才是。”
言修川唇角一勾,眼中闪过一抹嘲讽,“不用说这么冠冕堂皇的话,你日日盯着我,盯着我这郎中令的位置。我倒下了,这位置就是你的了。”
两人一直心照不宣,邓海没想到今日言修川竟然会毫不留情的戳破了这层窗户纸。面皮抖动一下,一时之间竟想不出怎么回答言修川。
“你不用试探,不错,我是认识那刺客,而且和那刺客交情匪浅。你大可以将这事告诉陛下。”言修川看到邓海眼中的狂喜,讽刺道:“不过我告诉你,这事,陛下也知道。”
邓海倒抽一口冷气,皇帝宠爱言修川,是满朝文武皆知的事,但他没想到皇帝对言修川的宠爱竟然到了这地步,竟然连刺杀这种大事都能为他压下来。
既然皇帝已经知道,而且摆明了维护言修川,他何必还要撞到枪口上去。在皇帝面前告他心肝一状,除非他疯了才会这么做。
心念动转之间脸上已经重新堆满了笑容,“大人说的是什么话,你我同朝为官,更该同舟共济。大人有什么话要问,说一声就是了。”
“邓大人果然非常识时务。”
这话里的讽意根本不用遮掩,浓得仿佛要滴下来。
邓海脸色很不好看,偏偏他还不能反驳言修川。
“说吧,那天夜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一五一十,不能隐瞒。”
一想到那天夜里的遭遇邓海就觉得憋屈,但言修川目光如炬,邓海不敢在言修川面前撒谎。就原原本本的把那天晚上的事说了。
“你说……你被人劫持了?”吴成昭和苏落相遇时,邓海已经被他们甩掉了,所以这是言修川第一次听到这事。想到苏落的古灵精怪和严溪的冷傲,还真会做出这种事。
“你没追上去?”他疑惑的道。他和邓海共事多年,比谁都了解邓海的野心。若此次能立下大功,邓海头上的乌纱定能连升两级。所以言修川怎么也不相信,邓海居然会放过这块已经送到嘴边的肥肉。
邓海也是一脸苦水,“我当时被他们点了穴道,又从这么高的树上掉下来。我纵然想追,又哪里能追得上。”
“然后呢?”言修川逼问道:“你受伤了,你手下的兵可没受伤。”
邓海叹息一声,“说来惭愧,等我们去追时,那两人已经从崖下逃脱了。”
“山崖?”
“不错。山崖下就是河流,我们在河边发现了松散的脚印,也许……也许他们渡河而去了。”这话连邓海自己也不信。河面宽阔,即便让最熟练的艄公摇桨,要在深夜之中度过湍急的河流,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何况那两人没有船只,要避过这么多官兵耳目,悄无声息的度过宽阔大河,除非背生双翅,或神仙相助了。
那河言修川在前往北望镇途中见过,确实是浩浩荡荡的一条大河。水流湍急,河底更是布满礁石,神鬼莫测。苏落和严溪要过河,无异于登天。
他心中不信,脸上便露了出来。
“我知你不信。”邓海已是破罐子破摔,双手一摊,“虽然匪夷所思,但我说的是事实。”
“我自会去查,若让我知道你骗我……”
“言大人的手段,我是知道的。”邓海笑道,“你只管去查,头上三尺有神明,我心中坦荡,你就算查到阎罗殿去,我还是这个话。”
言修川看了他半晌,邓海虽然心中惴惴,但仍梗着脖子与之对视。
忽然言修川收回目光,拍了拍邓海肩膀。
邓海身子一震,本能向后退开。见言修川笑吟吟的看着他,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言修川不过是跟他开个玩笑。顿时觉得自己刚才那种表现很没骨气。
言修川走到门口,忽然顿住了,“曹锟升官了。”
“啊?”邓海摸着肩膀,还在想刚才言修川那个举动是什么意思。
“他熬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是詹士台副统领,为何陛下忽然升了他官职?”言修川回头,眸底一片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