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众人心里咯噔一下,就好像盼望了许久的东西突然出现在眼前,反而有种如在幻梦中的不真实感。
皇帝一个健步过去,一手抓住鸽子,一手解下绑在它腿上的小竹筒。
里面是一封密信,薄如蝉翼,寥寥数字。
皇帝看完,哈哈大笑。
那是许久不曾听到的,舒心而畅快的笑意。
“陛下!”众人期盼的看着皇帝。
皇帝手指颤抖,需要用力攥紧拳头才不至于失态。“睿儿的兵就在路上,今日便能抵达。”
众人大喜。一些情绪外露的如花二郎梅钧等人,已经高高跳起,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一些深沉内敛的,如皇帝唐骏等人,则眼角发红,唇角轻轻颤动。
援军,他们盼了多少日,等了多少日,终于等到了。
外面漆黑一片,连星子都躲进了云层里。
言修川声音悠远,“黑夜在长,总有穷尽的一刻。看,太阳出来了。”
天际露出鱼肚白,开始是一条线,渐渐的,这条线宛如墨迹一般晕染开来。不知从何处起,五彩霞光布满整个天空,红彤彤的太阳如同一个圆滚滚的鸡蛋黄,在这漫天霞光中一跳一跳的蹦了出来。
雷声,不,是大地震颤的声音。
“他们攻城了。”
言修川第一个出去,城楼下密密麻麻都是人,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朕还是高估了济北王的耐心,没想到他连最后一天都等不了。”
“陛下,打吧!”靖丰城内的所有士兵都在这里,他们大声叫喊,气势如虹。
这是他们和济北王最后一战。
依然兵力悬殊,依然势单力孤。
但又和之前不同。
之前,他们看不到希望。现在,他们有希望。
之前,敌军犹如一块铁板,没有破绽。现在,他们已是一群乌合之众,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攻城!”济北王一声令下。
羽箭齐发,步兵方阵步步逼近。
城上众人立刻举起盾牌。笃笃笃,羽箭统统射在了盾牌上。
言修川随手抓起一把羽箭,向下掷去。
他内力精湛,飞花摘叶皆可伤人,何况羽箭本就杀伤力强大。这一波投掷下去,堪比一支强弩队。
蓝清婉也没闲着,一旦有人冲撞城门,她手中的雷火弹便那那群人炸成肉酱。
所以济北王攻势虽然猛烈,但靖丰城却也稳如磐石。
战局一时僵持不下。
济北王怒了,“凤将军,周将军,你们的人马为何不动?”
“王爷。”凤尹随意拱了拱手,“之前打仗,都是我们冲锋在前,你们济北军全跟在后面捡便宜。现在也该换一换了。”
“你!”济北王气结,深深吸一口气,把怒火压下去,“贤侄不要开玩笑,现在正是我们同心协力的时候啊,只要能攻下靖丰城,我把这天下分你一半。”
凤尹冷笑,承诺张口就来,真是好轻松。只是不知道当要履行承诺时,你又会换一张什么嘴脸。
果然还是皇帝更靠谱些。
他不发一言,拂袖而去。
周煊自然也追随凤尹而去。
济北王被气愣了,盯着凤尹的背影,恶狠狠的道:“等本王拿下皇帝,再来收拾你们。”
刘武一直跟在济北王身边,“父王,他们已经对我们生出异心了。”
“本王知道。只是现在是在抽不出手来对付他们。”
刘武默然,“父王,既然正面攻不下,那就让儿臣带领一支精兵,从后面进攻。”他伸手一指,“靖丰城背靠高山,只要能上得去,就能从中央突破。”
“好。还是我儿有办法。”
刘武刚扯动缰绳,忽然觉得不对,往后一望。
只见士兵们如同潮水一般,往他们这边退了过来。
“怎么回事?”
人太多,他根本看不到后面出了什么事。
“世子,是睿王的军队。”一个将军策马过来,他脸上都是血迹,显然刚经历一场恶战。“王爷,我们被包围了,前后都是人。”
“睿王!”济北王手一抖,“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来。”他拼命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现在这种情况,让他如何冷静。“武儿,快,快把靖丰城破了。只要我们抓住皇帝,就能反败为胜。”
这个道理刘武何尝不知,但他们花了这么长的时间都攻不下靖丰城,仓促之下怎么可能攻得破。何况睿王精锐全出,先声夺人,士兵们已经被吓破了胆子。
一旦有人溃逃,这个缺口就如滔滔洪水,怎么都堵不住了。
旁边有人砍来,他反手一刀,将那人斩于马下。
睿王的人竟然都杀到这里来了。
他把济北王扶上马,“父王,快走。”
“本王不走。本王是皇帝,为何要走。”多年经营一夕之间成为泡影,济北王疯狂了。
“爹,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说这种话有什么用。”刘武命令周围将军,“将你们的人马召集起来,与我拼死一战。”
“武儿,你不跟我一起走?”济北王紧紧拉住刘武的手不放。“你回去,就是送死。”
“我若不留下来,怎么掩护父王。”刘武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放心,我会趁乱逃出去的。父王,找个安稳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吧!”
用力在马臀上抽了一鞭子,马儿嘶鸣一声,驮着济北王疾驰而去。
刘武深吸一口气,右手一扬,“与我一同应战。”
银枪白袍,一个少年将军骑着一匹白马,犹如闪电一般疾驰而来。
刘武还没在马上坐稳,就被他一枪逼得倒伏在马背上。
“睿王。”
只一个照面他就认出了来人,正是皇帝次子,统领五大军营的睿王。
“贼子受死。”睿王抖一个枪花,将刘武全身都笼罩进来。
当啷一声,一枪一矛迸出刺目的火花,两人错身而过。
“没想到你还有点本事。”刘睿冷笑,他五岁开始练枪,这杆枪已经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戮、刺、挑、引,将刘武逼得连连后退。
他座下战马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不安,喷着鼻息,在原地打转。
“你不去帮忙?”蓝清婉立在城头,问言修川。
“睿王能应付得来。”言修川足尖一勾,将地上一把断剑踢得飞起。
断剑擦过皇帝耳边,直接没入一名刺客的胸膛。
“护驾,有人行刺陛下。”刘心吓得大叫,这些刺客是什么时候爬上城头的,他居然都不知道。
“陛下放心,有我在。”言修川出手如电,转眼间便将十几名刺客通通击杀。
此时城下战局已经胜负分明,济北王大军一溃千里,只剩下刘武等一小部分人马在垂死挣扎。
刘睿一枪把刘武刺下马来,那些士兵一拥而上,将刘武捆了个结结实实。
“父王,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王恕罪。”刘睿单膝跪下。
“我儿英勇。”皇帝眼眸深沉,伸手扶起刘睿,“若不是睿儿及时赶到,朕已经身首异处了。”他看看四周,“济北王呢?”
刘睿恨道:“儿臣来晚一步,竟叫他逃了。请父王放心,残余败部,他们跑不了多远。”说完一挥手,自然有将军率兵去追击。
至于刘武,当然是关押起来,等回了元安城再审问。
济北王一日找不到,皇帝的心病就一日不除。
“陛下,怎的还不睡?”刘心把烛台放在桌子上,“晚上看书,太伤眼睛了。”
“是奏折。朕被济北王大军围困,没有批阅的奏折简直堆成了一座小山,朕再不赶紧批阅,回去以后那些言官的唾沫星子能把朕淹喽!”
“那也不必急于一时啊!”刘心把烛台挪得更近了些。现在虽然有睿王大军护送,毕竟还是在途中,跟皇宫是没法比较的。就好比这蜡烛,才燃了一下,那烟就熏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刘心用衣角擦擦被熏出来的眼泪,“陛下,早日安歇吧!方才睿王在外面看到陛下帐中的灯还亮着,还担心的拉着老奴的手说了几句话呢!”
皇帝眼皮一抬,“他说什么了?”
“都是劝陛下保养身体之类的话,睿王真有孝心。他军中事务一大堆,济北王的残余败部也要追击,他还能分心关怀陛下,比……”他自知失言,看了皇帝一眼,不再说了。
“怎么不说下去了?比什么?”皇帝淡淡的道:“现在只有你我两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朕不怪罪。”
刘心才大着胆子道:“老奴觉得睿王比太子好多了。睿王若在宫中,每日晨昏定省必不能少,他也节俭,陛下但凡有什么赏赐,他总是分给众人,自己一分不取。”
“他这是收买人心。”皇帝刷的一下站了起来。他仿佛极其恼怒,像只愤怒的老虎一样在帐子里来回走动。“他从小就这样,心机深重,玩弄权术。”
刘心被吓懵了。
忽然皇帝一指刘心,“说,他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要这样帮着他说话?”
刘心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陛下,老奴冤枉啊!老奴心里只有陛下,绝不会为了区区银子就做出对陛下不利的事情啊!”他见皇帝冷笑连连,便指着头顶的月亮发誓,“倘若老奴有半句虚言,便让老奴堕入阿鼻地狱,被厉鬼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