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要说什么赶紧说，青儿还等着我呢！”
言修川玩着她的手指，慢慢的道：“我不是在取笑你，我是高兴。”
“都病成这样了，还高兴呢！”蓝清婉嘀咕。
“我当然高兴。你在担心我，对不对。担心我被别人害死了。”言修川嘴角高高翘起，“婉儿，我好高兴。”
蓝清婉呸了一声，“不要脸，谁担心你呢，你被人毒死了正好，天下少了一大祸害。”
说完把手一抽就走，但走到门口了又轻轻一叹，“言修川，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知道么？”
言修川点头，忽然想到蓝清婉看不见，便道：“我知道。”这一声，像保证，更像誓言。
蓝清婉头也不回的去了。
这一天，蓝清婉再不到言修川房里来。哪怕言修川故意装病喊痛也请不动她。但是奴仆来询问她，她却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连沁雨都忍不住嘀咕，“明明今儿早上还好端端的，怎么这会儿又闹起别扭来。”
张三若有所思，感慨的道：“沁雨姑娘，当年苏姑娘跟三郎，不也是这样的么。”
沁雨默然，长长叹息一声。
当天晚上，蓝清婉翻来覆去没有睡好，她秀美紧蹙，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她正深陷梦魇之中。
忽然她大叫一声，从床上猛的坐了起来。
“蓝姑娘，出什么事了。”一个侍女身上披着一件单衣，手里端着烛台，从外面匆匆进来。正是沁雨。
沁雨虽是个奴婢，但她是苏落的贴身奴婢，在雪府中也算半个主子，就连雪君轩对她都很恭敬。现在又嫁给了秦惠，早就不用再伺候人了。
但她自打见了蓝清婉之后，就主动找到言修川，请求服侍蓝清婉。
她一进来就见蓝清婉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人虽然是醒着的，但双目茫然，显然还没从梦魇中挣脱出来。
她赶紧把烛台放在桌子上，见旁边有一盆清水，便用帕子蘸了凉水往蓝清婉脸上擦。
冰冷的水一碰到火热的肌肤，登时冰得蓝清婉身子打了一个激灵。
茫然的双目慢慢聚焦，慢慢认出面前的人。“沁雨，沁雨，好可怕，好可怕。”
“没事了，没事了，都是梦。”沁雨用力抱住蓝清婉，用自己的身体温暖着她。
彼此依偎的感觉让蓝清婉感到踏实，她慢慢平静下来。“只是梦么？”
沁雨用力点头，“对，是梦。”她一掐蓝清婉的手臂，“姑娘你看，这不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么？”
蓝清婉往四周看了看，“对，是我的房间。”她发现自己还紧紧抱着沁雨，不好意思了，赶紧放开。“抱歉，惊扰了你的好梦。”
沁雨一笑，“奴婢就是伺候主子的，姑娘不必跟奴婢说这样的话。”她将房中烛火全部点燃，光明驱走黑暗。
“对了，方才姑娘到底做了什么梦，能跟奴婢说说么？”她见蓝清婉面上犹豫，便装作不在意的道：“奴婢曾听家乡的老人说，若魇着了，只要对着第一个见到的人说出梦中发生的事，以后便再也不会梦到了。”
“真的么？”
“当然。”沁雨面不改色。
蓝清婉深吸一口气，便慢慢把梦中的情形说了出来。“这是一个很古怪的梦。我仿佛来到了一个冰天雪地的地方，周围的景色十分陌生，可是我却很熟悉。我在街上走，街上的人都对我很好。这是一座城，城很大，有三个元安城那么大。”
蓝清婉一边说脸上一边露出微笑，“城里的人生活得很富足，人人脸上都带着笑，连孩子也没闲着，他们在读书。我往城外走，城外是一条大河。渔民在捕鱼，鱼儿在河面上跳动。然后……”她声音忽然急促起来，“然后我看到一条……一条奇怪的大鱼，它的尾巴是鱼，上身却是人。”
沁雨呼吸一窒，放在床边的手已经紧握成拳，指节微微发白。“那是鲛人。”她沉声道。
“鲛人？”蓝清婉喃喃自语。
“是啊，它们身上是不是长着鳞片，颜色各异？”
“是啊！”蓝清婉呆呆点头，“你怎会知道？”
沁雨盯着她的脸，急切的道：“姑娘，你还梦到了什么？是不是，是不是还梦到了龙？”
“龙？”蓝清婉认真想了想，摇头，“没有的。龙不是神话传说中才会出现的东西么？”
沁雨微微失望，但转瞬便将这失望之情掩饰了过去。“没梦到就好。距离天亮还早得很呢！”
她一指窗外，果然外面的天黑沉沉的，连星子都没见到一颗。“姑娘继续睡吧，不必担心，奴婢就在睡在旁边的房间，姑娘一叫，奴婢就过来了。”
蓝清婉点头，重新躺了下来。
沁雨替她把被子拉上，“姑娘睡吧，奴婢等姑娘睡着了再离开。”
说着把烛火灭掉了两根。
蓝清婉闭上眼睛，急促的呼吸慢慢变得均匀，不一会儿鼻息沉沉，竟是睡熟了。
沁雨低头看着蓝清婉，神色复杂。她声音很低，“蓝姑娘，你到底是谁？怎会梦到曲双城？”
她不知道答案，蓝清婉当然也不可能告诉她答案。
她轻柔的抚摸着蓝清婉的额头，轻轻走了出去。
门板发出微弱的吱呀声，蓝清婉忽然睁开了眼睛，原来她竟然没有睡着。
她刚才说谎了，其实她梦到了龙。
腾飞于九天之上，长着一双硕大无鹏的翅膀。
她认得，那是应龙。
应龙盘飞，大鹏翱翔，遮天蔽日。
然后他们落了地，化作一个身穿玄衣的青年和一个身穿金衣的少年。
她看到言修川笑着向她走来，她听到这些人叫她——苏落。
沁雨骗人，她明明说只要把梦到的情景说出来，就不会再做梦了。结果这个晚上她一直在做梦。梦中她去过很多地方，见识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而这些，都是她在天刹海不曾见到的。
天大亮，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暖暖的晒在她的被子上。
“姑娘，姑娘该醒了。”有人在推她。
好烦，不管，继续睡。
她翻了个身，蒙头大睡。
沁雨失笑，然后一呆，怎么连赖床的习惯都跟苏落一样。想归想，手上动作不停。“姑娘，该起了。姑娘，该起了。”
太烦了吱吱喳喳在耳边吵闹，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她咕哝两声，睁开了眼睛。软软的道：“沁雨，我昨晚一直在做梦，你就让我多睡一会儿吧！”
面对这张容颜，沁雨差点就心软答应了。但她立刻想起了自己职责，“不行，三郎已经问了几次姑娘起了没。”她狡黠一笑，“要不，我去回了三郎，说姑娘在赖床？”
“别！”太丢人了。
蓝清婉赶紧拉住沁雨，“帮我梳妆打扮吧！”
因没什么事，去得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外院，蓝清婉便穿了半旧的家常衣裳，头上挽了一个松松的坠马髻。
“三郎叫我有什么事呢？”她一边走一边问沁雨。
沁雨哪敢说没什么事啊！便道：“奴婢也不知道，姑娘亲自去问三郎吧！但奴婢想，叫得这么急，肯定有很重要的事。”
蓝清婉扫了沁雨一眼，没说话。
还没进去，果然就听见言修川在叫，“蓝姑娘呢，怎么还没来。”
沁雨笑道：“这不是来了吗？三郎着什么急啊！”
蓝清婉从外面进来，“你找我做什么。”
言修川一看到蓝清婉，眼底的阴霾就散开了，“快来，刚才陛下还特地赏赐了一桌早膳来，还冒着热气呢！”
蓝清婉看过去，果然看到房中的小桌子上摆满了热腾腾的饭食。看那摆盘还样式，不像寻常人家的东西。
她撇嘴，“皇宫的东西有什么稀罕的呢！就是样儿好看，味道还不如我做的呢！”
“那是，那是。”言修川连连点头，“别的是没怎么样，但这道如意五珍烩还不错。上次有事，借宿在宫中，送来的早膳就有这道点心，我说了声好吃，没想到陛下就记着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蓝清婉冷哼一声，“陛下还真记挂着你啊！”
言修川咳嗽一声，将话题岔开，“你若觉得好，记下做法，下次做给我吃，我跟陛下显摆去。”
蓝清婉嗤笑一声，“不必哄骗我。”但心里已经暗暗较上了劲，一定要在味道上下功夫，让皇帝知道他皇宫里的东西，咱们不稀罕。
咱们……
蓝清婉抿了抿唇，她竟然把言修川称作咱们了么？果然是那个诡异的梦境捣的鬼。在梦中，她居然和言修川如此翻,云,覆,雨。这混蛋，他居然，居然……
蓝清婉的脸越来越滚烫，红得有烧起来的架势。
“婉儿，你怎么了？”言修川叫了几声见她不应，便用手背去碰她的脸颊。
蓝清婉吓了一跳，手上的筷子拿不稳，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啊，我来捡。”她避开言修川关怀的目光，弯腰去捡。
“姑娘别抢了奴婢的活儿。”沁雨早就先一步弯腰捡了起来，但没有交给蓝清婉，而是交给了另外一个小丫头，“脏了，姑娘不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