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小丫头拿了一副新的筷子过来。
蓝清婉此时内心已经完全被那个诡异的梦境占据了，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思。
“我……我已经吃饱了。”她讷讷的道。
“胡说，你才吃了半个包子，怎么就饱了呢？”言修川看看她碗里，狐疑的道：“婉儿，你有事瞒着我？”
明明昨天还好端端的，怎么今天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这么古怪。
蓝清婉哪里敢告诉他真相。她现在脑中一片乱糟糟，梦境和现实交错出现，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蓝清婉还是苏落了。
若不是苏落，为何梦中的一切如此真实，真实得仿佛曾经发生过一样。
若她是苏落，那么在天刹海的一切又怎么解释，兰萧崖上的那些人难道是假的？她和严溪的恩爱难道是假的？
她觉得自己要疯了。
“你别问了。”她推开言修川，转身就走。
“婉儿，婉儿。”言修川哪里能放她走，蓝清婉越不说他就越担心。他起身太猛，牵扯到之前的刀伤，闷哼一声捂住胸口坐了下来。
沁雨惊叫一声，“三郎，你怎么了？”
蓝清婉脚步一顿，侧头，“沁雨，你好好照顾他。”
“快，跟上她！”言修川催促。
“可是你……”
“我没事，快去。”言修川推她。
沁雨一咬牙，赶紧追了上去。
“姑娘，姑娘你等等。”沁雨别的武功不行，轻功不错，几下就追上了蓝清婉。
蓝清婉此时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什么人都不想见。
她往左边走，沁雨就往左边挡。
她往右边走，沁雨就往右边挡。
她恼了，“你让开。”
沁雨笑嘻嘻，“那可不行。三郎让我跟着你，我就只能跟着你。”
蓝清婉一跺脚，“你们雪府的人，都是不讲理的。”她越过沁雨，直直往前走。
沁雨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蓝清婉停下，侧头，“你要跟是吧，我就看你能跟到几时。”
雪府很大，很多地方她都不曾来过。但是走着走着，竟然有很熟悉的感觉。
忽然闻到一股花香，蓝清婉疑惑道：“这是什么花，我从来没闻过这种香味。”
“是玫瑰。”沁雨不知想到什么，笑得温暖，“苏姑娘喜欢玫瑰，三郎也喜欢，这是三郎特地从各地寻来的异种。”她目光一闪，“蓝姑娘远离大梁，又住在天刹海与世隔绝，当然不知道了。”
蓝清婉嗯了一声，“我能去瞧瞧么？”
“当然。”沁雨一指前面，“顺着这条路走去就是了。”
很快就到了玫圆，蓝清婉被这一片浩荡的花海震慑住了。
“这竟然都是玫瑰？”花瓣繁复，花蕊吐芬，空气中处处弥漫着甜美的香气。她爱不释手，就近捧起一朵玫瑰，细细嗅那香气。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越往里面走，所种植的玫瑰就越珍惜。”沁雨指点。
蓝清婉大喜，顺着石径往里面走去。
沁雨放慢脚步，渐渐落后。趁蓝清婉不注意时，悄悄藏匿了起来。
蓝清婉走了一阵，忽然发现不对，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沁雨？”她叫道。
花香依旧，繁花如梦，却没有人回答。
“沁雨？”她往后走了几步，左右查探。依然没有见到人。
蓝清婉聪明绝顶，略略一想就明白了。沁雨是故意躲藏起来的，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她往回走。记得来时的路是笔直的，只要顺着这条路走，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出口。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错了，这枚园的路竟然像蜘蛛网一样，绕来绕去都绕不出去。
鬼打墙么？
当然不会！
是奇门遁甲。
蓝清婉信步游走，走了一阵后随手折了一根花枝在地上写写画画。不一会儿就直起身子，丢掉花枝，拍拍手上的浮尘。
沁雨蹲在园门旁边的花架后面，她算着时辰，倘若蓝清婉过了一个时辰还走不出来，她就进去寻她。
正想着，没想到面前落下一片阴影。抬眼，见到一幅蜜合色的衣裙。
“蓝姑娘？”似惊讶又似意料之中。
“你以为把我一个人丢下，我就找不着出路了？”蓝清婉微微一笑，“小妮子，跟我玩这种把戏，你还嫩了点。你家言大人难道没告诉你，我精通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么？”说完就走。
沁雨看着她的背影出神。
蓝清婉走了几步，见她没跟上来，回头，“怎在那里发呆？”指了指天色，“看着天阴沉沉的，快要下雨了。再不走，就淋成落汤鸡。”
沁雨眼眶发红，蓝清婉的这一笑，和苏落如出一辙。
“蓝姑娘。”她一步步向蓝清婉走去。
蓝清婉见她神色郑重，也渐渐收了脸上嬉笑的表情，“怎么？”
“不是的。”沁雨低声道。
“你在说什么？”蓝清婉听不真切，蹙眉。
“我说，姑娘方才说得不对。”沁雨抬头，她的声音中透出一种决然的冷酷。
蓝清婉忽然意识到什么，惧怕起来。“你不要再说了，我不要听。”说着就走。
沁雨抓住她，她挣开，沁雨又抓，这一次蓝清婉再也挣扎不开。
“听着。”沁雨用力抓住蓝清婉双肩，逼迫她直视她的双眼，“这阵法是苏姑娘自创的，和别家的奇门遁甲截然不同，截然相反，所以，你从天刹海学到的那一套，在这里是行不通的。”
蓝清婉呼吸一窒，“我不信。”
沁雨冷声道：“你再进去走一遍，你就信了。”
蓝清婉摇头，“可是……可是我能走出来了。”
沁雨松开她，痴痴笑道：“是啊，你能走出来了，为什么呢？”
为什么？
蓝清婉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她只觉得短短两天，她过往经历的一切都要被颠覆了。她的体内好像藏着一个人，这个人叫嚣着要冲出来。她变得越来越不像她了。
“沁雨姐姐？”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遗像。是个小丫头。“蓝姑娘也在啊，那真是巧。我正要找您呢！”
“是君君啊！”沁雨的失态只对蓝清婉，她立刻露出笑容，“你不在夫人身边伺候，跑来这里做什么？”
君君蹙眉，“快别说夫人了，夫人这两天可把我们折腾死了。”
沁雨在府中地位不低，所以就以大姐姐的口吻教训她，“你这是什么话，夫人平时对你们可不薄啊，她现在心情不好，发点脾气怎么了。”见她低头认错，便缓了颜色，“好了，知道错了就行。你刚才找蓝姑娘做什么？”
君君这才想起来，“我们夫人心里烦闷，不太想吃东西。杨云姑姑知道蓝姑娘手艺好，想托您做一些开胃的小菜给夫人吃。”
蓝清婉自然知道雪君轩为何心情不好。不就是因为前两天跟言修川争吵了么！
叹气，他们母子争吵全是为了她。便笑道：“好啊，只不知雪夫人喜欢吃什么，我好照着做。”
君君想了一下，“也不拘什么是，酸甜清淡的就行。对了，夫人最喜欢吃桂花糕，不知道姑娘能做么？”
蓝清婉犹豫了一下，点头。“可以的。”
“那太好了，我这就去像跟夫人复命去。”说完蹦蹦跳跳的走了。
沁雨摇头，“这府里的小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
蓝清婉对这些小丫头十分宽容，“她还小呢，想当年……”她看着沁雨，若有所思。
“想当年什么？”沁雨见蓝清婉虽在看着她，但目光深远，仿佛透过她在看着谁。
蓝清婉摇摇头，回神，“没有什么。”刚才那一瞬间，她仿佛透过沁雨，看到了一个和沁雨十分相似的小丫头。
“蓝姑娘，桂花糕你能做么？”
“桂花不是这个季节该有的东西，得用别的东西来替代。”蓝清婉思索，“只不知夫人的舌头怎样，万一吃出不是那个味儿，又要发脾气了。”
沁雨道：“是啊，夫人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舌头刁得很，但凡有一丝丝不同，都会分辨得出来。”
蓝清婉眉头紧锁，喃喃道：“那就麻烦了。”
沁雨见蓝清婉一脸凝重，就知道她把自己刚才说的玩笑话当真了。连忙道：“蓝姑娘快别这样想，我说笑呢！我们夫人是最和善不过的人了，对吃食没有什么讲究。你看着做就是了。”
“真的么？”蓝清婉半信半疑，“你可别骗我。”
沁雨认真点头，“没骗你。”
蓝清婉这才松了心头那根弦。暗笑自己真是太紧张了，果然是那梦境的错，原本洒脱的自己竟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街上行人如织，时常见到服装奇异的人。
沁雨见蓝清婉毫不惊讶，便问道：“姑娘不觉得他们穿得古怪么？”
蓝清婉摇头，“天刹海虽然远离喧嚣，但我也偶尔出来行走。极北荒原上流民很多，他们的衣服就古怪得很。”
沁雨若有所思。
忽然蓝清婉看到一个小贩举着一根干草扎成的棍子，上面插着许多亮晶晶的果子。就指了它道：“这是什么？”
“这是糖葫芦。”
“我去买来。”蓝清婉兴致勃勃，“青儿最喜欢这些东西了。”
她身上带的都是银子，但买糖葫芦哪里需要银子，只要几个铜板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