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何必生气,你当然是世子。”刘武微微摇头,“大哥,不管你信不信,我一直都没想和你争。”
刘衍哈哈两声,“你这话我以前信过一次,结果呢?”他指着刘武道:“阿武,我知道你聪明,但你也别把我当傻子。咱们倘若生在平民之家,或许还能做一对好兄弟。但老天既然让我们生在了王侯之家,这样的话还是不要多说了吧!”
刘武叹息一声。
刘衍越看他这样子就越火大,刘武就是用这副样子一步步骗得父亲的信任,一步步把自己从世子这个位置挤下来。
他冷笑道:“你能骗得过父亲,却骗不过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明白不过了。你想争,那就大大方方的争。我未必就会输给你。”
刘武却没把他这副生气的样子放在心上,反而对其中一句话很有兴趣。“我还真不知道,我在你眼里是个怎样的人。”
刘衍盯着他,一字一顿的道:“无耻,虚伪,野心勃勃。”
刘武微微一笑,“看来大哥对我知之甚深啊!”
刘衍厌恶的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这一次刘武没有去追,他站在原地,目送刘衍离开,
“公子,世子也太不给您面子了。”一个人从暗处走了出来。
此时刘武的脸上已经彻底收起了方才的谦卑恭顺,他微微抬起下巴,傲慢,冷酷,“他毕竟是世子。”笑了一下,“只不知他这个世子的名头还能留多久。”
可恶,可恶。一路上刘衍气得踢歪了好几刻花树。
他向来脾气暴躁,一生气就要打人出气。那些姬妾生怕遭殃,纷纷把头垂得低低的,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刘衍看她们这副样子,啪的一下把茶杯摔了。众人立刻跪了一地,口中说着请罪的话。
刘衍冲那些姬妾就是几脚,他身子本就孱弱,发作了一阵之后身子就软了。坐在椅子上不停喘气。
“滚,全都给我滚。”
那些姬妾巴不得他这么一说,立刻从善如流的滚了出去。
偌大屋子金碧辉煌,但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那里,就连喘气声也是如此孤单。
“混蛋。”他用力一推,把卓子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
“杀了他,杀了他你就舒心了。”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似女又似男,飘飘忽忽若隐若现。
刘衍惊出了一身白毛汗,自从差点被纪炀的黑狐夺去一条命后,他就变得疑神疑鬼起来。这院子里面处处都是守卫,怎会有人无声无息的走进屋来。
他扶着椅背慢慢站起来。
来人显然没想隐藏身份,她站在门口,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你……你是谁?”刘衍声音颤抖。
女人的脸色极白,颈脖间有一道显眼的红痕。
她的眼中没有眼白,一团漆黑。
“你,你不是人。”刘衍的汗珠一滴滴留下来,落在眼睛里,又涩又痛。可是他连眼睛都不敢眨,他怕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女人长长的手指就能把他的脖子扭断。
“杀了刘武。”媪的声音沙哑,魅惑。
刘衍心神被她牵引,竟慢慢点了点头。
“我教你。”
刘衍看着媪一步步向他走来,竟然忘记了害怕。他怔怔看着媪的嘴唇,想听她说更多的话。
磐涿城,客栈。
叮的一声,巫风一个健步冲到窗前往下看,人流熙熙攘攘,完全看不出异样。
言修川已经把扎在门板上的匕首拔了下来。
“若想救回蓝清婉,今夜子时,城外乱石堆。”
巫风从言修川手里拿过纸条,迅速扫了一遍。“这是陷阱,你不能去。”
“济北王还真有本事。”言修川轻笑道:“这么快就能找到我们。”
巫风坐在椅子上,冥思苦想,“他这是以蓝姑娘为诱饵诱你前去。乱石堆,乱石堆,为何偏偏定在那里……”巫风喃喃自语,忽然双掌一拍,“对了,我们找店掌柜来问一问,看看那里有什么玄机。”
一阵风似的把掌柜拎了过来。有钱能使鬼推磨,言修川拿一片金叶子在掌柜面前晃一晃,他就什么都说了。
原来那乱石堆又叫做乱葬岗。那些客死异乡的,贫苦得连一口薄皮棺材都买不起的人,往往就把尸体用草席一裹,扔在了那里。久而久之,死的人多了,怪事也多了起来。不少人看到晚上有白色的影子在那里晃来晃去,还听到女人的哭泣声。
所以若非必要,当地人从来不到那里去,就算出城办事,也宁愿走远一点,多绕一点路。
那掌柜见言修川出手阔绰,还特地劝道:“我看两位公子也是贵人,还是别到那里去吧!”
巫风打发了那掌柜,哼了一声,“我就说那地方肯定有古怪,看来纪炀是想用那长久聚集的阴气起个阵法,至你于死地。”
言修川一言不发,坐在桌前擦剑。
巫风看他这样,心头警铃大作。“言修川,刚才掌柜说的话难道你没听到么?你,你明知道是陷阱还去?”见言修川还是不出声,急了,双手拍在桌子上,定定看着他,“我们在明,他在暗。我们是客,他是主。我们赢不了他的。”
言修川手腕一抖,剑光大作。
巫风明白了,“看来你是一定要去的。”他顿了一顿,“或许,或许我们再想一想,一定能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他病急乱投医,“我现在就去把济北王的两个儿子绑来,他投鼠忌器,到时候我们让他做什么,他就只能做什么。”
言修川终于抬起眼眸看他。“你刚才也说,他是主,我们是客。这是他的地盘,王府之中侍卫无数,而我们只有两个人。如何绑,怎么绑?”
“可是……”
言修川冷笑一声,“儿子没了还可以再生,但能一举将大梁丞相杀死,机会只有一次。”
巫风不明白了,“你们不是同朝为官么,干么非要你死我活?”他本来以为济北王只是被纪炀蛊惑,现在听言修川话里的意思,居然济北王才是幕后主使?
“这里面的事太复杂,说多了你也不懂。”言修川把话岔开,“那乱石堆不算什么,纪炀也不算什么。但是今天晚上他一定会把媪带过去,这东西实在麻烦。”
巫风也面有难色,恨恨的道:“倘若尊主在此,区区一个媪又何足挂齿。”
“现在说这个也没有用了,不如运功打坐,今晚必有一场恶战。”
言修川心系蓝清婉,天一擦黑就往城外掠去,巫风轻功比他逊色。当他追上言修川时,他已经在打量周遭景色了。
“这就是乱石堆。”言修川声音很轻,仿佛怕惊吓了什么。
巨石林立,犹如一只只狰狞的怪兽。夜风从石头孔洞中穿过,发出尖利的啸声,犹如鬼怪嘶吼。
现在是夏天,按理说太阳刚落山,不该如此寒凉才是。但巫风才站了一阵,就觉得胳膊上不停冒出鸡皮疙瘩,一股股寒气从脚下往上涌。
天上明明有月亮,但那皎洁的月光却像避讳着什么,一点都没有落在地上。
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巫风抽出银鞭,鞭柄雕刻的蛇头张开嘴巴,吐出嘶嘶蛇信。
“当心,这里有东西。”巫风甩出一鞭子,地上碎石飞溅。刹那间仿佛听到女子在哭泣。那声音如钢针穿耳,破锣齐鸣,让人难受不已。
“言修川,你果然来了。”纪炀笑得张狂。
言修川和巫风对视一眼,循着声音慢慢走了过去。
纪炀坐在一块石头上,他的肩膀上蹲着那只狐灵。
言修川一眼就看到了蓝清婉。他忍不住上前一步,“婉儿。”
巫风赶紧拉住他,“小心。”他示意言修川往地上看。
此处的地面和刚才有些许不同,虽然仍旧到处都是石头,但此处的石头摆放得很有章法。如果不是巫风拉住他,言修川那一步就踏入阵中了。
“你不进来,怎么救这贱人。”纪炀掏出一把小刀,在蓝清婉脸上比来比去。
蓝清婉被绑在一个木头架子上,她对寒光闪烁的小刀置若罔闻,一双剪水明眸只看着言修川,“言大人,他这个阵法叫万鬼阵,将方圆十里的阴气都聚集了过来。只要他念动咒语,阴气成形,引出恶鬼,便能将你拖入阿鼻地狱。”
蓝清婉声音清脆,几句话便将纪炀的盘算说了个明明白白。
“住口。”纪炀恼羞成怒,一巴掌扇到蓝清婉的脸上。
嗖,几颗小石子立刻往纪炀身上打来。
黑狐吐出一股黑烟,那几颗小石子尚未近身,便被黑烟吞噬殆尽。
纪炀捏住蓝清婉的下巴,故意把她的脸冲着言修川。“心疼了?那我就让你更心疼一点。”说完反手又是一巴掌。
言修川和苏落是他毕生死敌,他现在的一切都是拜两人所赐。所以下手毫不容情,蓝清婉皮肤娇嫩,两掌下去脸颊登时红肿起来。
言修川双目喷火,“只会打女人算什么本事。”
纪炀面色阴沉,盯着言修川,“打女人确实不算本事,但只要能让你不痛快,我就高兴。”他抬起手腕,让那狐狸停在他手上。“你说,要是这张美丽的脸孔被我这狐狸咬上一口,会怎么样?”
言修川双拳捏紧,“你要杀的是我,何必动她?”
蓝清婉脖子微微向后仰,她不怕死,但黑狐一靠近她,她就觉得恐惧。耳边仿佛有厉鬼在嚎叫,面上仿佛有阵阵阴风刮过。
黑狐往她颈间一嗅,嘶嘶叫了两声,大口一张就要咬下。
忽然轰隆一声,地面裂出一道巨大的沟壑。
怎么回事?
纪炀身子晃了两下,要不是立刻扶住石头就要摔到那条沟壑里去了。
言修川单手执剑,那沟壑从他剑尖一直绵延出去。
纪炀震骇。他还是小看言修川了,看来在树林的那一战他没使出全力,仅仅一剑就有如斯威力,简直恐怖。
他紧紧靠着蓝清婉,他笃定只要蓝清婉还在他手里,言修川就不敢对他动手。
“你敢动她一根头发,我就把你碎尸万段。”言修川眸中一片冰冷。
这不是威胁,言修川真会这么做,他也有本事这么做。
纪炀眼珠子一转,他忽然有了一个主意。杀一个束手就擒的猎物,怎比得上看猎物垂死挣扎更有意思?
“好,你若能破得了我这万鬼阵,我就把这女人放了。”
纪炀念动咒语,一缕缕黑烟从地下冒了出来,它们渐渐向四周分散。不出一会儿就把这座乱石堆包裹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