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修川点头，“你坐上来，我推你。”
小孩子最爱飞高高的游戏了。青儿乐得不行，立刻坐在秋千上，两条小短腿一荡一荡的。“快推快推。”
言修川用力一推，青儿就高高飞了出去。
他大声尖叫，“再推高一点，再推高一点。”
言修川今天心情很好，他乐于满足青儿这个小小的愿望。
雪君轩看着他们在园中玩闹，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真好，三郎已经很久没这么高兴了。”
“可不是，他们看起来真像一对父子。”杨云笑道，“夫人，我先把画拿去装裱。”
雪君轩叮嘱，“装裱师傅要找好的，我要把这画挂起来的。”她不知想到什么，怔怔出神，“等以后我们不在了，他们长大了，还能看看小时候的样子，多好。”
言修川回来是有事要办，过两日他要随同皇帝出巡。皇帝身体每日况下，兴许这是最后一次出巡了。雪君轩立刻命人给他准备行李。
青儿不知从哪里听到了这个消息，从那天开始，就日日缠着言修川，闹着要跟他出去。
“我还没见过皇帝呢，此时不见，更待何时？”
“皇帝有什么好见的，不过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
“我不管，我就要看，我就要看。”
青儿撒娇的功夫无人能及，言修川能躲出去眼不见心不烦，雪君轩却不行。青儿往她怀里一钻，泪珠子一掉，雪君轩就没办法了。
出发那日，言修川不得不带上了这个小拖油瓶。
青儿本来就长得好看，现在又穿上了雪君轩特地给他制好的劲装。整个人就是个粉妆玉琢的小金童，就连皇帝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个孩子是谁？”皇帝下巴一扬。
刘心顺着皇帝的目光看过去，立刻道：“那孩子叫青儿，是丞相新收的徒弟。”
不错，现在言修川已经是大梁的丞相了，而且是大梁建国以来第一个军政握于一手的丞相。
“三郎的徒弟？”皇帝若有所思，“难得他也有看得上眼的人。”
皇帝出巡是大事，对于沿途官员来说更是大事，尤其是对远离了元安城权力中心的官员来说，更是如此。这决定了他们能否快速晋升。
一路行来，沿途祥瑞不断。开始还觉得新鲜，到后来言修川不禁生出一种荒谬的，被人愚弄的感觉。
“竟然真有凤凰啊！”青儿却看得津津有味，刚才那官员展示的就是凤凰留下的祥瑞，一块巨大的玉石，上面印着清晰的凤凰图样。
“倘若真这么容易被凡人所见，还能称之为神鸟么？”言修川淡淡的道。
青儿黑白分明的大洋经眨啊眨，“竟是假的么？”
言修川一抖缰绳，往前面去了。
官员安排的行宫皇帝不愿意去，让侍卫搭起帐篷，宿在野外。
青儿一个人百无聊赖，跑到营外找言修川。
忽然听到一些轻微的声响，他停下脚步，侧耳细听。
“青公子，原来你在这里。”有人在叫他的名字。那人面白无须，不用看服侍就知道他是个宦官。
“你找我？”
小灵子一扬拂尘，“言大人让你先睡，不必等他了。”
“他去哪里了？”青儿皱眉，“他说过会陪着我的。”
小灵子笑得隐晦，“言大人此刻正在陛下的营帐内。”
“我去找他。”青儿说完就走。
“哎，青公子留步。”小灵子挡在他前头，“陛下的营帐岂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况且……言大人也不愿青公子此时去打扰呢！”
青儿冷哼一声，“别人去不得，我就去得。”他足尖一点，如一阵烟般从小灵子身边掠过。小灵子还没回过神来，青儿就已经去得远了。
他哎哟了一声，赶紧追过去，要是让青儿打扰到皇帝的好事，他这颗脑袋还要不要了。
他刚追出几步，忽然脚上一麻。他也不在意，以为只是被蚊虫叮了一口。谁知道他刚走出三步，那腿上的麻痒就从脚踝迅速扩展到正条腿，他一个趔趄摔在地上。接着月光一看，整条腿已经肿胀青紫。
他吓坏了，连忙大声呼救。
但才叫喊了两声，舌头就已经变得僵硬不听使唤，他只能倒在地上，看着一条长长的，黑中带金的蛇从他面前游过去。
青儿走到王帐前，锵的一声，两根长矛交叉挡在面前。
“我要进去。”青儿叫道。
“没有陛下的允许，谁都不能进去。”
“凭你们，敢拦我。”青儿挥出一掌，“让开。”
“青儿。”言修川的声音从帐篷里传来，“进来。”
青儿得意一笑。
那两名侍卫面无表情，收起了长矛。
这就是皇帝？
青儿十分好奇，认真打量着皇帝。长得……还算不错，就是病歪歪的，没有一点神采。青儿暗暗比较，目光悄悄往言修川脸上一转，他这个便宜师父，比皇帝长得好看多了。
他在打量皇帝时，皇帝也在打量他。“这孩子有点意思，别人都怕朕，他不怕。”
言修川无奈，“小家伙被我宠坏了，陛下别见怪。”
皇帝何其了解言修川，如此冷情冷性的人竟然出言袒护一个小孩。他不由得又多看了青儿两眼，招招手，“你过来。”
青儿乖乖过去，仰头看皇帝，“你脾气挺好的，跟他们说的不一样。”
皇帝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么纯真直白的话了，失笑道：“他们？”
青儿点头，“对啊，外面的人。”他挠挠头，“都说你脾气古怪，动不动就杀人。”
皇帝摸摸青儿的脑袋，“如果别人要杀你，你杀不杀他们？”
青儿立刻道：“当然。别人对我好，我就对他好。别人要杀我，我先灭他满门。”
皇帝抚掌大笑，对言修川道：“我终于知道你为何收这孩子为徒了。这心性，我喜欢。”他一指旁边，“你喜欢什么，随便拿。”
青儿这才注意到旁边放着几个箱子，里面全都是宝物。
“任凭我拿么？”青儿仰头，问道。
“当然。”皇帝笑吟吟。
“青儿，放肆了。”言修川不赞成的摇头。
皇帝道：“一个小孩子，能拿得了多少东西，你就是约束得太狠了。”又对青儿说：“别理他，朕让你拿，你就拿。”
青儿早就看上一柄匕首，一得到皇帝保证立刻走过去把那匕首拿在手里。匕首出鞘，寒气逼人。
青儿对着桌角划了一刀，刀尖没入，犹如切豆腐一般，无声无息的切下平平整整的一块桌角。
“好刀。”青儿爱不释手，“陛下，能把它给我么？”
“当然。”皇帝爱屋及乌，他对青儿好，其实是在讨好言修川。
言修川无奈叹息，“陛下，你太宠着他了。这小鬼头，一日不打就上梁揭瓦了。”
皇帝毫不在乎，“朕富有四海，朕乐意宠谁，就宠谁。”他口中说的虽然是青儿，但眼睛却看着言修川。
言修川只作不知。
“三郎，朕知道你喜欢书画。”皇帝一指旁边的箱子，“那里都是名画字帖，你去瞧瞧有没有看得上眼的。”
皇帝收集来的自然是精品。这些字画其实言修川自己也能收集，但终归没有皇帝手上的这么齐全。他想到出发前雪君轩一直念叨着想亲眼看看周子昂的画，便道：“好。”
忽然青儿手腕一扬，匕首带出一缕寒光，朝皇帝掷来。
言修川正低头看字画，听到风声抬头，匕首已经射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惊得一动都动不了。
匕首擦着皇帝的鬓边过去，深深扎在了墙上。
鲜血顺着墙壁流了下来。
墙上怎会有鲜血？
言修川一眼扫去，地上已经多了两节蛇尸。
王帐内怎会有蛇？
言修川目光一凛，一掌劈出，书桌被掀开，地上盘着两条蛇。
三角形的脑袋高高扬起，对皇帝吐着丝丝蛇信。
皇帝惊得面无人色。
言修川一个健步过去，把皇帝扯到身后。
那两条蛇一弹，朝言修川扑来。
言修川掌风如刀，在半空把它们劈成数节。蛇血在空中炸开，洒了一地。
“走。”言修川一边拉着皇帝，一边往外走。
帐外已经乱成一团。
“蛇，好多蛇。”
“我被咬了，救命，救命。”
尖叫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皇帝守卫当然训练有素，但他们经受的训练中不包括如何应对毒虫。
言修川眉头一蹙，“陛下，还是待在账内更安全。”
“三郎，别离开朕。”皇帝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那万蛇攒动的情景让他作呕。
“臣不离开。”言修川眉头微蹙，见那些宫女在一旁瑟瑟发抖，“有没有针。”
宫女一时没有回神，愣愣看着言修川。
言修川沉声道：“把帐内所有的针都找出来，银针，钢针，哪怕是缝衣服的针都行。”
那些宫女终于听懂了，强忍着害怕爬起来，翻箱倒柜的找了起来。
这样下去不行。言修川心头也没有主意，但他若慌了，那周围的人就会更慌。
“陛下，陛下，外面好多蛇。”刘心终于领着侍卫冲了进来。
“叫什么，朕还没有死。”皇帝怒喝一声。
“是，是。”刘心立刻闭嘴，拼命擦头上的冷汗。
“大内官，能否找到雄黄等驱蛇的药物？”言修川问。
“恐怕有点难，此时不是端午节……”刘心为难的道。
皇帝沉声道：“去找。”
皇帝发了话，再难也要找出来。刘心便让两个得力的宦官领着人，挨个帐篷去找。
就在这时，青儿忽然一溜烟跑了出去。远远抛下一句话，“等我回来。”
“外面都是蛇，他出去……”皇帝立刻命令左右侍卫，“快去保护青公子。”
“不用。”言修川若有所思，“凭他的本事，那些蛇奈何不了他。”
那些侍女好容易找来了几百枚钢针，这已经难得可贵了。言修川站在账外，用天女散花的手法对着社群打出钢针。
他准头极佳，一枚钢针钉死一条蛇。蛇虽然死了，但蛇身还在不停扭曲。
皇帝大声叫好，“不愧是三郎。”有言修川在，他如同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但言修川远没有皇帝这么轻松，他武功再好，钢针却有限，终究有打完的一日。
那些蛇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如同海浪一般层出不穷。
侍卫们原本还能拿着刀剑在前方劈砍一番，越打越心惊胆战，到后面只能退到了王帐外面，围成了一圈。
若不是有言修川守着，那些蛇早就一拥而上把他们咬死了。
饶是如此，和蛇群只有咫尺之遥，几乎能听到嘶嘶的吐信之声，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再多的言语也不足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