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镇上来了一个神秘人,竟然真的把袁正身上的人面仓治好了。不仅如此,他还比从前更加强健,连本已花白的头发都变得浓密漆黑起来,简直有返老还童的架势。
袁正把那人奉若神明。不管那人说什么,都一一应承。
本来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为官者的热闹,看看也就算了,对于老百姓来说,最重要的始终是柴米油盐,大家又回复到了平淡的生活。
但渐渐的,大家发现镇子上变得不平静起来。
熟悉的人渐渐变得陌生,没有思想,没有疼痛,犹如提线木偶。
锦娘是最先发现异常的人,她把这事告诉丈夫,结果招来一顿打骂。她再也不敢对人说出一个字。不知从哪一天起,他的丈夫也变成了那样的人。她怕了,她跑出了镇子。
但是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能跑到哪里去。
一场蝗灾,将周遭村落夷为平地,到处都是易子而食的惨剧。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年幼的儿子,她不得不跑了回来。但一切已经晚了,整个镇子,已经没有了活人,到处都是行尸走肉的腐尸。
为了找到儿子,她必须将自己伪装成其中的一员。就在昨天,她终于找到了她的儿子,在那口大锅内,那一刹那,她几乎崩溃。
她偷偷跑到药店,拿了一大包砒霜,她把这些砒霜通通倒在了这口锅里。没想到这些腐尸竟然不怕毒药。她已经没有办法了,要不是言修川和蓝清婉及时赶到,她拼着性命不要,也要为她可怜的青儿报仇。
“那人叫什么名字?”言修川问道。
“那人?”锦娘思想迟钝,一时之间没明白言修川问的是谁。
“就是帮助袁正的人。”
“他叫纪炀。”
“纪炀。”言修川冷笑道:“没想到竟然是老朋友。”
“你认识他?”蓝清婉皱眉,“你怎会有这样的朋友。”
“是朋友,更是敌人。”言修川和纪炀的关系,纷繁错杂,一时之间也很难向蓝清婉说清楚。
周围忽然想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好。”言修川只来得及抱着蓝清婉飞掠上树。
“救救她 ……”蓝清婉听到锦娘发出惨叫。底下密密匝匝都是蛇,锦娘倒在地上,顷刻被蛇群淹没。
这种死法,惨不可言。
蓝清婉慢慢闭上了眼睛。“言大人,我们走吧!我,我不愿待在这里。”
“叫我三郎。”言修川忽然道。
“嗯?”蓝清婉疑惑的看着他。
“叫我三郎,我带你离开。”言修川目光温柔,蓝清婉只看了他一眼,就险些溺死在这片温柔之中。她知道不该这样叫,三郎,那是何等亲密的称呼啊!但她却像着了魔一样,慢慢唤出了这个名字。
“三郎。”
一瞬间,言修川恍惚了。他不知道此时在自己怀中的这个女人,到底是蓝清婉,还是苏落。
“三郎?”蓝清婉觉得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这么称呼,却像早就叫了无数次一样。
那些蛇咬死了女人,开始朝树上爬去。
蛇群独有的腥臭气息让人作呕。
言修川足尖一点,带着蓝清婉从树上飞掠而去。
终于远远离开了镇子。蓝清婉坐在地上,身下垫着言修川的袍子。天空星子灿亮夺目,晚风清凉,纵然狂野之中没有人烟,也比那诡异恐怖的镇子让人舒心。
言修川已经生起了火堆,烈火烧着木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蓝清婉把一根树枝朝火堆里丢了去,“要是陛下知道他那个能臣干吏,竟然是这种人,岂不气得吐血三升。”
“那人我是见过的。长着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言修川想到就恨。要不是他看走了眼,皇帝也不会给袁正嘉奖,更不会给他升迁。这袁正不仅打了皇帝的脸,更是打了他的脸。
他啪的一声把树枝折成两段,丢在火里。
火焰猛的一下变得明亮起来,瞬间将树枝吞没。
“你肚子饿么?刚才……”一说到刚才,就不由得提到那锅肉汤,言修川便住了口。
蓝清婉瞅了他一眼,摇头,“我不饿。”话音刚落,肚子就咕噜噜响了起来。
言修川笑了一下,“饿了就饿了,你不必在我面前掩饰什么。”
蓝清婉被那阵子吓怕了,见他要走,连忙跟上,“你要去哪里?”
言修川柔声道:“我去附近看看有什么吃的,我不会走远,你乖乖在这里待着。”
蓝清婉不愿,执意道:“谁知道这里有什么毒虫爬出来呢,万一……万一再来一具腐尸。我,我跟你去。”
言修川从怀中掏出一枚黑乎乎的圆球,递给蓝清婉。
圆球很硬,隐隐散发出火药味。“这是……”她看着圆球,莫名觉得熟悉。一张口,竟然喊出了一个名字,“雷火弹。”
言修川诧异,“你怎么知道?”
蓝清婉抿唇。
“啊,我竟忘了你是蓝玉爱女。”言修川释然了,“听说兰萧崖上有个琅嬛福地,里面藏身总计千万余册,将天下万物都囊括了进去。自然也包括这雷火弹了。”
蓝清婉紧紧握住雷火弹,低低的道:“我想吃鱼。”
“好。”言修川隐约听到有流水声,“河流不远。稍等,我去去就回。”
蓝清婉目送言修川离开,雷火弹咯着掌心。言修川说得不错,兰萧崖上确实有琅嬛福地,其中卷册宗卷数不胜数,也确实囊括天下万物。但她却不曾一一翻阅,自然也不知其中是否真的记载着雷火弹。、
那么,她为何能一眼就叫出它的名字呢?
蓝清婉心头一片茫然。
言修川动作很快,杀鱼,烤鱼,一气呵成,蓝清婉根本插不上手。
托着腮帮子看着言修川烤鱼,“没想到言大人的厨艺这么高明,你夫人真有福气。”
“三郎。”言修川忽然道。
“什么?”
言修川看着她,“你答应过的,叫我三郎。”
蓝清婉脸红了红,“三郎,我真是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女人才能入得了你的眼。”
言修川本来还在笑着,现在却突然脸色一黯。
“对不住,我说错话了。”蓝清婉立刻道。
“无妨,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言修川淡淡的道:“我夫人早已仙逝。”
蓝清婉啊了一声,“对不住。”
言修川将鱼从火上取出,撕下一块鱼肉尝了尝,满意点头。
“尝尝看。”
树枝递到面前,鱼儿散发出烤肉特有的香气。蓝清婉咽咽口水,伸手接了过来。
很香,虽然没有调料,却有一股天然的甘甜。
“这河里的鱼儿十分肥美,刺也少。”言修川继续翻动树枝。
蓝清婉小口小口的吃着鱼肉。
除了木柴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就是远处偶然传来的虫鸣鸟叫。
蓝清婉不时抬眼偷看言修川,他认真的烤着鱼,好像那是天底下第一重要的事。
火光掩映下,言修川容貌俊美,那是超越了男女的,极致的美。美而不阴柔,蓝清婉想象不出来有谁会不被这张脸孔迷住。
忽然言修川看了过来,蓝清婉来不及收回目光,被他抓了个正着。
“我,我只是想看看鱼烤好了没有。”蓝清婉觉得这借口真是拙劣,她手上的鱼还没有吃完呢!
言修川把树枝递给了她,“刚刚烤好,应该比你手上的那一条好吃。”
蓝清婉简直尴尬得不行,不接吧,岂不是说自己刚才在撒谎?接了吧,言修川还没吃呢,他会怎么想自己,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馋嘴猫啊!
“拿着,鱼儿还多得很,我再烤。”言修川把树枝往前递了递。
蓝清婉只好接了过来,忽然动作一顿。“听,歌声。”
言修川认真听去,“果然是歌声。”这么晚了,还有谁在唱歌。两人不由得想到了那个诡异的镇子。
最后还是蓝清婉开口,“我们就留在这里等天亮,别去了。万一……万一又碰上那些怪东西,岂不糟糕。”
他们不去,那歌声却越来越近。
言修川一把揽住蓝清婉,飞身上树。
蓝清婉被他抱在怀里,要不是有一层衣衫隔着,几乎肌肤相触了。但现在这样也好不到哪里去,言修川的呼吸轻轻打在她的颈脖间,言修川的手揽在她的腰间。她的脸颊开始染上红晕,渐渐变得滚烫起来,更糟糕的是,这份滚烫竟然蔓延到她的身子。
她深深吸气,轻轻呼吸,企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树下来人了。
蓝清婉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如此庆幸来者不善。
来的是一个女人。她走到火堆旁边,静静站着,不离开,也不弯腰捡起地上的烤鱼。
蓝清婉不敢作声,从树上看下去,只能看到那女人的一头秀发。看身形,这显然是个年轻的女人。
过了一阵,那女人终于慢慢离开了。
言修川刚要下去,树下竟然又来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一身劲装打扮,露出贲张的肌肉,借着火光,蓝清婉还能看到男人的胳膊上纹着一个古怪的动物。
他趴在地上,仿佛在听着什么。
然后,他猛的抬头往树上看去。
糟,被他发现了。
蓝清婉几乎连呼吸都屏住了,手上紧紧抓住言修川给她的雷火弹。
那男人和他们对视几秒,嘴唇张合了几下,似乎说了什么话。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言修川抱着蓝清婉从树上跳下来。
“那男人说了什么?”蓝清婉十分好奇,“他既然发现了我们,怎么不动手呢?”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他不是笨蛋。”言修川淡淡的道,他觉得男人胳膊上的纹身十分眼熟,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
“只一眼,就能知道和你势均力敌了?”蓝清婉小嘴微瞥,“放眼大梁,能找出和三郎匹敌的人几乎不可能,凭他,恐怕连三郎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她摇摇头,一脸不屑。
言修川笑吟吟看着她不说话。
蓝清婉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你干么这么看着我。”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差点拿剑刺了我,现在竟然会为我说话。”言修川越发靠近了,“没想到我在姑娘心中的地位这么高。”
蓝清婉往后退了一步,“我只是实话实说,你,你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干什么。”
她越退,言修川越靠近。
最后退无可退,抵在一棵树干上。
言修川双臂伸出,牢牢将她困在胸前。“蓝姑娘,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个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