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醴恒本能摇头。
但华胤一眼就看穿了他,冷笑道:“没人?没人你能想出这个馊主意?我劝你最好说出来,否则日后让我知道,不仅那人死得很惨,你也会很惨。”
华胤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醴恒知道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绝不是像往常那样随便说说而已。一想到华胤的手段他就不禁发毛。嘴巴一秃噜就把那人招认了出来,“是左思,是他说的。”
左思心里有鬼,从华胤进来时就守在门外。一听醴恒把他招认了出来,立刻就想跑,但腿脚一软,竟然噗通一声坐倒在地上。
华胤看向门外,“带他进来。”
华胤出入都有侍卫相随,一听这话立刻像捉小鸡一样把左思拎了进来。
华胤在府中的威势比太尉更重,左思哪里敢抬头看他。低着头爬到醴恒面前,一把抱住他的腿。“大人,小人是一心为大人着想啊!大人就算不看在小人这么多年伺候的份上,也请看在小人从小陪伴大人的份上,饶了小人一命啊!”
醴恒心中实在不忍,眼巴巴的看着华胤。“鸿渐,他其实也没做错什么,都是我……”
华胤蹙眉,“大人心肠这么软,怎么斗得过丞相大人啊!”
这一声软软的叹息登时把醴恒刚到嘴边的话堵住了。
华胤淡淡的道:“把他拉出去。”
拉出去后做什么,已经无需言明了。
左思紧紧抱住醴恒的腿不肯松开,“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华胤的侍卫比太尉府中的狠多了,往他手腕一敲,拽住他胳膊往后一折。左思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双手就软绵绵的松开了。
醴恒不禁追出几步,又转过头来看华胤。
“这样的人留在身边,除了怂恿大人犯下大错,还有什么功用。”华胤冷冰冰的道:“别跟我提什么从小到大的情谊,你是主子,他是奴才,奴才服侍主子天经地义,这是他的本分。情谊,那是地位对等的世族大家才能谈的。”
“可是……”
醴恒神情落寞,忽然肩上一暖,接着整个人被搂到了一个温暖的怀中。和华胤冰冷的话语相反,他的怀抱十分火热,如同盛夏炙热的太阳。“少了一个奴才有什么打紧,你还有我。”
醴恒闷闷的的道:“鸿渐你太过分了,我身边但凡亲密点的人,你都要除去。难道除了你,我身边什么人都不能留么?”
华胤轻轻叹息,“原来在元晦的心中,我竟是这种人。倘若你身边的人都像吴帆那样足智多谋,我何必费心一一除去呢?”
“吴帆吴帆,你总拿我和吴帆比。”
“因为那是你的宿敌啊!”华胤目光温柔,如同看待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和他,必有一人死,必有一人败。你还不明白么?”
华胤拍拍醴恒的背,把他放开。“这次的事既然已经做下,我也不再和你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了。以后无论大事小事,你都要告诉我,知道么?”
虽然是询问,但华胤的神态一点都不像询问。他是命令,是警告。
醴恒也是娇养大的,也是居于高位的,或许是左思的死,或许是对华胤长久以来的不满,他终于爆发出来了。
“如果我不照做呢?鸿渐啊鸿渐,你就是这么自以为是,你以为什么都为我安排好,我就会欣然从命?我不是小孩子,你也别拿哄骗孩子的那一套来对付我。从今往后,你别来我的太尉府。我蠢,我笨,我不值得你这么费心费力。”
华胤目光变得危险起来,柔声道:“元晦,你刚才说什么?”
醴恒咽了咽唾沫,大声道:“我说,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就算我犯下足以诛九族的大错也不用你施加援手。”
华胤步步逼近,“你再说一次。”
醴恒不想退,但华胤周身的气势太可怕了,逼得他不得不后退。
华胤挑起他下巴,“刚才不是嘴硬么,怎么现在不出声了呢?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好气势,好能耐啊!”
华胤足足比醴恒高出一个头,醴恒下巴被他挑着,脖子拉出一条笔直的线,如同天鹅的颈脖,有一种濒临死亡的脆弱美感。
华胤盯着那上下涌动的小小喉结,忽然想一口咬上去。狠狠的,流出血,让他痛苦呻吟。
光是这么想着,他就不由得兴奋起来。
醴恒抿了抿唇,明明华胤仍是一脸冷漠的模样,但他忽然生出了一种危险的直觉。
就像……面对一只猎食的猛虎,正对他露出森森獠牙。
“你想怎样?”
华胤微微一笑,“不想怎样,我只想狠狠给你一个教训,让你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醴恒倒抽一口冷气,一把推开华胤拔腿就跑。
但他还没跑到门口就被华胤抓了回来,“想跑,嗯?”
那一声嗯如同一把钩子,把醴恒的心钩得抖悬了起来。“放肆,你敢对我动手。来人,来人!”
“来人?”华胤笑了,“这里都是我的人,你想叫谁来。”
醴恒震惊的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整个太尉府的人都换成了华胤的手下,他们心中的主子首先是华胤,其次才是自己。
他腰部一紧,竟然被华胤抱得悬空起来。
“放手,放手。”他双手乱舞,“来人啊,来人!”
华胤一个眼神过去,屋内的侍卫侍女鱼贯而出,最后一个侍女甚至贴心的把门带了过去。
华胤气息粗重起来,同为男人,醴恒再不明白华胤的心思,那他就是个笨蛋。但明白是一回事,能否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进入内室时,他十指用力,死死巴住门框不放。声音里都带了哭腔,“鸿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华胤脚步停了下来。
醴恒心里燃起一丝希望,求饶的话仿佛不要钱似的倒了出来。“鸿渐你放过我,以后……对,以后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听,不敢再说半个不字。”
华胤低低笑了出来。
就在醴恒充满希望之际,兜头一盆冷水泼了下来。“现在才说这话,晚了。”
华胤毫不留情的掰开醴恒的手,砰的一声把房门关上了。
房中的哭叫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可惜太尉读的圣贤书太多,骂人的话来来去去都是那么几句,实在没有什么新意。
不知过了多久,连叫骂声也低弱了下去,只偶尔从门缝中泄出几声微弱的呻吟。
身旁传来衣衫窸窣的声音,醴恒挣扎着抬起眼皮,但就连这个轻微的举动都仿佛耗尽了他全身力气。他知道华胤身材很好,一个能独力把他府中所有武士都打趴下的人,身材能差到哪里去呢?
但他没有想到华胤的身材竟然好到这程度。一块块紧实的肌肉如同大理石一般,触之犹如裹了绸缎的铁块。此时烛光朦胧,如同为这完美的身材镀上了一层金色。
“醒了?”华胤随意在身上披了一件衣服,垂眸看他。
醴恒恨恨瞪着他,可惜眼角泛红,而眼眸又因泪水的洗礼而变得分外清亮,只会让人觉得分外可爱。
华胤绝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他既被这双眸子迷惑,索性伸手抚上了醴恒的脸庞。
“你要做什么。”
醴恒啪的一声打开他的手,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样蹭的一下滚到床铺里。
华胤的手指停在半空,他看着醴恒轻轻笑了,“元晦,我若想对你动手,这小小的床铺能阻止我么?”
对于他的手段,醴恒已经用自己的身体,用一整个惨痛的夜晚深刻体会了一遍。“你这个混蛋。”他咬牙切齿,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你要是敢对我动手,我绝对……绝对让人把你碎尸万段。”元晦狠狠瞪他,又补充了一句,“你别以为我是说笑,我说到做到。”
华胤点了点头,“好。”
好?
他是什么意思?
醴恒警惕的看着他,提防着他下一步举动。没想到华胤竟然什么都没做,径直走出门去。
“你……”醴恒反而愣住了,“你要去哪里?”
华胤脚步一顿,侧头,“你想要我留下么?”
“呸。”醴恒抓紧被子,大叫道:“你走,走得远远的,我永远不想看到你。”
醴恒以为华胤会反唇相讥,会对他动手,但华胤却什么都没有作。微微垂下的眸子掩去眸底波光,烛光在脸上摇曳闪动,光影交错间竟然让醴恒觉得他有些可怜、
一瞬间醴恒甚至在想自己刚才说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身子一动,被折腾了一晚的身体立刻向他发出悲鸣。那股钝钝的疼痛立刻将他方才的想法打散了。
这个混蛋哪里值得同情了?
被折腾的是他。
被背叛的是他。
这个混蛋占尽便宜,他竟然还觉得他可怜,真是鬼迷心窍了。
“元晦,我不会走。”
果然啊!这个混蛋就是百足之虫,就算天上打下一道炸雷也劈不死他。醴恒狠狠咬了一下唇瓣,“你这个混蛋还要怎样?我把你当做至交好友,你就是这么羞辱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