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贵人揽住皇帝颈脖，“我的儿子自然像我，况且，口舌灵巧，才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有什么不好？”
说着拍了拍手，薇竹领着一干宫女把吃食送了上来。当一碟碟佳肴摆放出来后，芳华宫中登时弥漫出一股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
“陛下一定还没用晚膳。”她一边说一边用小银筷子夹了菜肴放在碟子上，捧到皇帝嘴边。“这菜肴是我命人盯着做的，陛下不准不吃。”
“霸道。”皇帝笑骂了一句，就着她的手把菜肴吃了下去。
“怎样？”淳贵人两眼亮晶晶，期盼的看着皇帝。
“味同嚼蜡。”皇帝眉头微蹙。
淳贵人泄气的把碟子往桌子上一放，嘟起嘴巴不说话。忽然耳边听到几声闷笑，回头，见皇帝正一脸促狭的看着她。
瞬间明白过来，捏着粉拳就往皇帝身上打，“陛下好坏，竟然骗臣妾。”
温香软玉入怀，当然不会推开这飞来艳福。皇帝从善如流的搂住了她，一股幽幽女儿香从淳贵人身上传来，让皇帝心神动摇。
他深深吸一口气，“好香。你今日熏的是什么香，这么好闻？”
淳贵人疑惑道：“妾从不往衣衫上熏香。或许……或许是刚才折了梅花，沾染了梅花的香气。”
皇帝再深深嗅一口，“确实有几分梅花的冷香，难怪朕闻着和别的香气不同。你这不熏香的习惯很好，我这宫中熏香的妃子太多，朕总被她们熏得头晕。但又怕她们闹朕，从不敢说。”
淳贵人笑得花枝乱颤，“想不到陛下也有不敢的时候。”
皇帝也不由得好笑，“圣人说得对，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前朝事情虽然繁杂，但好歹也有个头绪可以理清。若得罪了女子，那是能纠缠到天荒地老的。”
淳贵人又是一通粉拳。
皇帝连忙接住，“哎哟，我这是夸奖你啊，怎么又挨打？”
“我不管，我不管。陛下骂女子难缠，难道不是吧我也骂了进去？难道我不是女子？”
皇帝啼笑皆非，“所以朕才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淳贵人闹了一阵，香汗淋漓，两边脸颊红扑扑，实在秀色可餐。
皇帝绝不是个愿意委屈自己的人，晚膳也不吃了，一把抱起淳贵人就往里面走。
薇竹乐见其成，对周围宫女使了个眼色，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正在这时，忽然刘心从外面匆匆进来，“陛下，陛下。”
皇帝停住脚步，淳贵人也从皇帝怀中探出头来看向刘心。
“陛下，郎中令在宫外求见。”
淳贵人冷哼一声，双臂更揽紧了皇帝颈脖，“陛下，您既已到了我这芳华宫，难道要舍臣妾而去么？郎中令若有事，让他明日再奏就是了。”
“陛下，郎中令说有要事。”刘心不敢去看淳贵人的脸色，也知道这事做得实在不地道。但得罪郎中令和得罪淳贵人，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淳贵人。
“你让他进来吧！”皇帝把淳贵人放下。“乖，你先到里面等着，等朕忙完了就进去陪你。”
淳贵人撒娇道：“陛下不会随了郎中令去吧！”
“这是什么话。”皇帝笑骂道：“朕既然翻了你的牌子，今晚就一定会陪着你。郎中令……朕同他说几句就行。”
淳贵人这才慢慢去了，当掀起帘子时，回眸一笑。
皇帝挥挥手，柔声道：“去吧！”
帘子放下，刘心就领着言修川从外面进来了。
“陛下。”言修川单膝跪下。
“有什么事要追到芳华宫来？”皇帝揶揄道：“这个时辰，宫门已经下钥了。三郎不是最怕留在空中的么？怎么这会儿心甘情愿的进来？”他压低声音，沙哑着嗓子道：“或许，三郎是舍不得朕，想替淳贵人陪朕？”
现在的言修川已经不是以前的言修川了，他的脸皮已经被皇帝逼着练厚了几层。“陛下，冀州王已经往寿康宫去了。”
“寿康宫？”皇帝冷笑道：“难道他天真的以为说动了太后，真就能听从太后的话把他放出宫去？”
“或许。”言修川沉声道：“太后心软，绝不是冀州王的对手。”
皇帝眸光深沉，放在桌上的拳头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仿佛正在做出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过了好一会儿，他叹了口气，“太后虽然不是我的生母，但对我总有养育之恩，我给她几分面子。今日冀州王的事我不喝她计较。刘心？”
刘心连忙应了一声。
“你派人去跟太后说，让她别见冀州王，朕就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刘心立刻派人去了。
“陛下。”言修川很不赞同，“陛下难道忘了逆贼刘叙的事了么？”
“朕没有忘。”皇帝声音里透着丝丝火气，“但那人不是刘叙，是太后，是养育我的太后。她就算勾结宗亲，只要她不谋逆，朕就不能动她。”
“陛下可以软禁太后，断绝她和宗亲的往来。”言修川劝谏道。
“然后呢？”皇帝冷笑，“我不能软件她一世，前朝那么多老臣看着呢！何况，她是青阳李氏。是软禁一年，还是软禁两年？等着吧，只要泰山封祭太后不出现，农桑祭祀太后不出现，朕桌子上的奏折就能把朕淹没了。”
皇帝缓缓起身，盯着言修川道：“还是……你想要朕杀了她？”
“臣不敢。”其实言修川是想这么做的，但现在听皇帝的语气，显然还没到和太后决裂的时候。
“三郎，朕知道你是想让朕摆脱掣肘，但是……朕也是人，有些事明明知道应该怎样去做，但朕下不了手。”皇帝神色疲累。“三郎，朕的心，也是肉长的。”
言修川沉默了一阵，沉声道：“那臣派人在寿康宫守着，一旦冀州王有什么异动，即刻来禀报陛下。”
皇帝点一点头，见言修川起身往外走，哪里舍得让他离开，“你要去哪？”
言修川顿住脚步，奇了，“臣出去布置。”
皇帝盯着他，“你已经把他们训练得跟鹦鹉似的，什么布置，不过是吩咐一声的事情。你留下。”
言修川面有难色，眼眸一转，对刘心使了个眼色。
刘心扯动嘴角，轻轻的道：“陛下……”
皇帝最烦他，“你又要说什么？”
刘心朝内室指了指，“陛下，今儿你翻的是淳贵人的牌子。郎中令一个外臣留在这里算什么回事呢？”
皇帝毫不在乎，“你进去跟淳贵人说，朕身子不适，改天再……”
“陛下，君无戏言啊！”刘心苦着脸道：“陛下您已经多日不踏足后宫了，这个……本来陛下就子嗣单薄，若再不开枝散叶，别说前朝那些臣子，就是太后也能把老奴生吞了啊！”
皇帝奇了，“去不去后宫，是朕的意思，关你什么事。”
刘心哎哟了一声，“陛下哟，您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陛下是万乘之尊，真龙天子，他们就算有满肚子的牢骚，哪里敢在陛下面前说半个不字啊！最后还不是捉老奴来泄气么？再说了，老奴担着大内官的头衔，让陛下多去后宫，雨露均沾，也是分内的事。”
皇帝被他这张苦瓜脸逗笑了，“看你这样子，脸上的皱纹都能把蚊子夹死了。”
言修川见皇帝终于有了松动，也悄悄松了一口气。趁机劝道：“陛下既已翻了淳贵人的牌子，今夜还是留在芳华宫中吧！就当着慰藉淳贵人相思之苦了。”
“那你呢？”
这话问得实在猝不及防，也问得深情款款。言修川愣了一下，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求救的看向刘心。可是这会儿刘心正被皇帝盯着，他哪里敢回应言修川的求救。头低垂着看着地面，一脸装傻充楞。
“三郎，那你呢？你真愿意朕陪着淳贵人？”
他当然愿意，言修川在心里叫嚣。
只是该怎么回答皇帝实在需要技巧。
言修川一脸犹豫，为难的道：“臣……臣虽然不愿，但更不愿陛下背上出尔反尔的污名。所以……”
已经够了。只要言修川表露出一点迟疑，一点犹豫，对皇帝而言，就已经十分满足了。
“好，那朕就去陪淳贵人。三郎，你要记住，这是为了你。”
言修川抿了抿唇，有时候他实在不懂皇帝到底在想什么。三千后宫是他的，现在却是说什么不陪着后妃娘娘都是为了他。
既已能脱身，言修川当然不会笨到把这句吐槽的话说出来。
离开之前，他不经意掠过后面的珠帘，隐约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
那就是淳贵人吧！这女子也太大胆，后宫不得干政，难道刚才他们说话时她一直躲在后面偷听，若被皇帝知道i……
言修川摇了摇头，这不是他该关心的事，也不是他能干涉的事。
出宫，头顶一轮明月高高挂在天上。
“郎中令要往哪里去？”说话的是小灵子，他的手上提着一盏宫灯。烛火明亮，将脚下土地照得纤毫毕现。
“当然是往寿康宫去。那些王爷一刻都不能消停。”
“郎中令辛苦。”小灵子在前面为他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