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贵人右手一扬，一捧暗器密密麻麻的不叫打，朝皇帝射去。
言修川扯下衣袖，在空中一抡。衣袖被内力灌满，带着风声呼呼作响，那些暗器被他一甩，纷纷朝旁边激射开去。
只听得一阵哎哟叫喊。周围侍卫躲避不及，纷纷被暗器击倒。
“住手。”言修川大喝一声，双掌连续击出。
他运上了十成十的内力，尚未击到实处，已经在空中发出雷霆般的巨响。
淳贵人腰肢一扭，在空中轻飘飘的避开。、
言修川的双掌是狂风骤雨，苏落身段轻盈，就是这狂风骤雨中的一株小草，虽然柔弱，却能顺势而为。
她应变极快，百忙之中，竟然还能对皇帝施展偷袭。
言修川不得不立刻撤掌回防。
言修川猜得不错，淳贵人就是苏落。
她一心要杀皇帝，也知道言修川不会对她痛下杀手，所以动起手来百无禁忌。一味朝皇帝狠攻。
而言修川就没有这么从容了。他当然不会对苏落下狠手，但若一味避让，以皇帝的聪慧迟早能看出异常。所以他一面要顾及皇帝，一面要顾忌苏落，花费在这上面的心力比用在武功上的内力还多。
现在苏落又全放开了手，一味朝皇帝攻击。
言修川一边全力回防，一边还要趁皇帝不备，劝阻苏落。
可怜他一身绝世武功竟然使得束手束脚，狼狈不堪。
皇帝几次遇到险地，几次又被言修川救了回来。
他虽然不懂武功，但眼力还是在的。终于看出了异样。
“三郎，快把她拿下。朕知道你的武功远远高于她。”
言修川咬牙，几个连环踢腿，把苏落从皇帝身边带走。
“你到底要干什么。”言修川用身体挡住皇帝，盯着苏落咬牙道：“等会我一掌击出，你就顺着掌风撞出窗外。”
苏落微微朝他点了点头。
言修川大喜，只要说动苏落，皇帝这边他自然有说辞。
一掌击出，这一掌看着吓人，却没有什么杀伤力。
苏落果然顺着掌风朝外面撞了出去。
言修川刚松了口气，却见苏落在半空一个扭腰，如同闪电般杀了回来。
电光石火之间，苏落的软剑已经往皇帝身上击了过去，眼看就要在皇帝身上扎出一个透明窟窿。
刘心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邓海虽然身负武功，但仓促之间，脑袋都懵住了，手脚僵硬得像木头一样动弹不得，更不用说去救皇帝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噗的一声，那剑锋深深扎进了一具肉体。
一股血腥气在空气中迅速弥漫开来。
“三郎！”皇帝惊叫一声，拉住了言修川的胳膊。他见周围侍卫一个个如同木雕泥塑一般，暴怒，“谁抓住刺客，朕有重伤。”
侍卫们如梦初醒，呼啦啦围拢上去，把苏落团团围在中间。
苏落却仿佛没有看到那些侍卫，她的眼睛直直看着言修川，她的眼里只容得下言修川。
她不敢拔剑，生怕一拔，那血会喷涌而出。
“你……”她声音哽咽了，那血太红，灼痛了她的眼，刺痛了她的心。
言修川反手抓着软剑，一把抽了出来。
鲜血喷涌而出，把他半边身子都染红了。
他踉跄了一下，缓缓倒了下去。
皇帝立刻把他抱在怀里。
苏落怔怔看着言修川，“你竟然为了那狗皇帝，做到如此地步。”
她目光呆滞，与其说她在问言修川，不如说她在问自己。“你……难道真的爱上了皇帝了么？”
皇帝用手压着伤口，看着言修川。
言修川垂下眼眸，“为人臣子，怎能置君主安危于不顾？”
他说得很轻，但在场众人都听到了。
皇帝十分失望，这不是他想听到的话。但这也是言修川该说的话。
苏落何其了解言修川，他这么说，看似没有承认，却已经承认了。
苏落惨然一笑，“既然如此，我更要杀了他。”
她目光森然，缓缓提起了剑。
连言修川都被她击伤，此女武功之高，令人惊骇。
芳华宫中侍卫虽多，但大家看待她的目光，已经和看待神鬼无异。若不是碍于皇帝威严，早就一哄而散了。
言修川已经倒下，已经无人能够抵挡苏落。
皇帝自知今日必死，反倒心中坦然。
他低头对言修川笑道：“能得三郎倾力相护，朕已经很满足了。”
言修川却盯着苏落道：“你若要杀陛下，就先杀了我。”
苏落动作一顿，一字一顿，“你以为，我不敢杀你？还是以为，我舍不得杀你？”
言修川扶着皇帝的胳膊，挣扎着站起来。
这个动作让他已经渐渐凝结的伤口再度崩裂开来，鲜血潺潺流下，看得皇帝心痛无比。言修川却好无所觉。
他面色苍白，连唇瓣都失了血色。身子却依旧站得笔直，就像苏落眼中只有他一样，他的眼中也只有苏落。偌大芳华宫，纷纷扰扰芸芸众生，天地间却仿佛只有他们两人。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知，你会动手。我知，你必能忍下心肠。”言修川微微笑着，如那许多个夜晚一样，说着温柔的话语。
苏落心如刀绞，紧紧握着软剑，手背上青筋迸起。
“三郎，三郎……”她呢喃着。
所有人都盯着苏落，猜测着她会怎么做。
苏落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眼中已经没有了泪意，“三郎，我再问你一句。你是要这皇帝，还是要我？”
言修川抿着唇，久久不能言语。
皇帝叫了一声，“郎中令，此女是逆贼，你切切不可乱了心神。”
在这片刻之间，言修川脑中转过无数念头。他知苏落是为了什么而伤心，他虽然并不曾和皇帝做出苟且之事，但心志不坚，已是对彼此感情的背叛。苏落并不是真要刺杀皇帝，她只是想要确定，在他心中，到底是皇帝重要，还是她更重要。
再聪慧的女人，在面对感情时，都会变得糊涂。
苏落也不例外。
苏落敢爱敢恨，他却不能。
就算选择，也不能在此时此地，在皇帝的面前。
他以眼神哀求：落落，事后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苏落看明白了，也心寒了。
若是真心，何必要事后。
她勾唇一笑，如美玉生晕，明媚无比。
接着在刘心的惊叫中，她腾空而起，手中软剑呼啸而出，朝皇帝面门击去。
言修川不顾自己的身体，一掌击出。
那软剑被掌风一带，偏了一偏。啪的一声，将旁边一个侍卫劈做两半。
苏落身子不停，如一阵清风，朝门外掠了过去。
众人目光随之移动，竟然没有人想到去拦阻。
言修川内力枯竭，半边身子已经被鲜血染红，滴滴血珠从他衣摆淋漓滴落。
“陛下放心，门外布满了弓弩手……”刘心话音未落，只听一阵兵器掉落的声音。
那声音由近及远，连续不断。
众人瞠目结舌，那女子武功竟然高到这地步，连弓弩手都无法阻止她。
邓海看了皇帝一眼，叫了一声“跟我来”就带着侍卫朝外面冲去。
果然箭矢落了一地，那些弓弩手呆呆看着自己手中断裂的弩箭，目光茫然。
“蠢货，还不快追。”邓海大叫。
跟着他出来的几个侍卫不由得瞅了他一眼。暗道：说别人是蠢货，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像木头一样，连动都动不了呢！
苏落浑浑噩噩，一会儿是言修川浑身是血的模样，一会儿是言修川护着皇帝对自己疾言厉色的模样。她也不知道是怎么闯出皇宫的。等她回过神来，已经站在高高的宫墙外了。
手上刺痛，低头，看到一抹鲜红。
有些愣。
把手掌放在鼻端嗅了嗅，闻到血腥气，才知道自己受了伤。
她放下手，如同行尸走肉一样向前走。
夜晚的朱雀大街分外清冷，两边坊市早已关闭，只能看到绵延而去的夯土墙。
地面震动起来，一队铁骑从她身边掠过，迅速把她包围起来。
长矛刺枪，森然箭矢。
苏落怔怔站着，依旧向前走。
那些骑兵不知道她有什么花招，慢慢随着她移动。
当先一人叫道：“妖女，束手就擒。”
苏落充耳不闻，依旧向前走着。
头领做了一个手势，那些兵力立刻朝苏落兜头斩下。
苏落虽然心志茫然，但武功未失。
就在兵器即将碰触身体的刹那，她动了。
手指如兰花，身子如蝴蝶，须臾之间，就把那些兵器夺了过来。踉跄跄，丢在了地上。
那些骑兵只觉得手上一空，就见到那些本该握在手里的兵器都被苏落丢在了地上。
“妖女。”那头领倒抽一口冷气。“围住她，调强弩手来。”
苏落目光在众人面上缓缓扫过。刚才那一下先声夺人，此刻苏落在他们眼里已经成了妖女的化身。但凡被她看到，都不禁为之一缩。
就在众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地面再度震动起来。
那头领露出喜色，叫道：“强弩手来了。”
苏落不闪不躲，反而回过头，迎向大队人马。
言修川对她如此，她已经心如死灰。既然已经心死，又何必在乎这具身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