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贵人事忙,有事让下人吩咐一声就罢了,来与不来都是一样的。”蓝清婉不卑不亢,依旧懒懒坐着。“沁雨,将这些香都收起来了。分门别类放好,别弄混了。”
沁雨一笑,“姑娘放心。”
雪君轩坐了下来,开门见山,“方才陛下命人来传旨了,让三郎择个吉日迎娶郡主。”她盯着蓝清婉,不放过她面上任何一丝表情。
蓝清婉目光一跳,极快的闪过一缕寒芒。
雪君轩等了一阵,见她不言不语,实在有些失望。“难道蓝姑娘就没什么想说的?”
“夫人这话问得可笑。陛下的圣旨是下给三郎,迎娶郡主的也是三郎,和我有什么干系。”蓝清婉下巴一抬,冷笑道:“夫人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拐弯抹角的让人实在难受。”
雪君轩一咬牙,“好,那我就直说了。我要你离开三郎。”
蓝清婉咬住下唇,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雪君轩脸色十分难看,“你笑什么。”
蓝清婉长长吐出一口气,“夫人,你要明白一件事,不是我自愿留在这里的。”她微微前倾,凝视着雪君轩的双眼,“是三郎硬要我留下来。你想让我走,得让三郎放人。”
“放肆。”雪君轩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你以为拿三郎挡在前面,我就怕了?”
蓝清婉含笑不语,静静看着雪君轩。
明明自己才是此处的主人,却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五指张开了又合上,几次想一巴掌打在蓝清婉脸上,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因为她看到杨云不停朝她使眼色。
深吸一口气,“蓝姑娘,你既嫁了人,又何必拉着三郎不放。一女岂能嫁二夫?你应该知道礼义廉耻。”
蓝清婉轻笑一声,“那夫人想怎么做呢?”
雪君轩见她口风松动,心中大喜。“只要你愿意离开三郎,我可以给你万两黄金。”
蓝清婉缓缓摩挲着杯缘,喃喃道:“万两黄金,真是诱人。”
“那……”雪君轩正要命杨云将黄金取来。
蓝清婉抬眸,“我天刹海虽穷,还不将这万两黄金放在眼里。”
“你!”雪君轩气结,手掌用于扬了起来。
指尖已经碰到那如玉肌肤,却再也不能前进一寸。
一只雪白的手掌扣住了她的手。
很痛,如同被钢箍圈住。她的腕上一定浮出一圈青紫,她甚至听到了骨骼裂开的声音。“放手,快放手。”雪君轩大叫,她的身子弯了下来,想让自己好受一点。
“没人能打我,就是我爹都不能。”蓝清婉目光灼灼,唇畔那抹笑却冷彻心肺,“你凭什么打我。”
“就凭我是三郎的娘。”雪君轩忍痛道:“三郎不会娶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蓝清婉猛的放开雪君轩的手。
雪君轩踉跄几步,腰腹撞在桌子边缘,痛得她面容扭曲。
蓝清婉双掌轻轻拍击,“求之不得。言修川对我死缠烂打,我正烦不胜烦。你替我处理了这麻烦,我感激不尽。”
“当真?”雪君轩压根不信,三郎富可敌国,权倾朝野,多少姑娘削尖了脑袋要进来,蓝清婉会不屑一顾?她怀疑的看着她,“你说的是真心话?”
蓝清婉心中隐隐作痛,面色一凝,“信不信随你。”
“好,你跟了三郎这么久,我雪君轩也不会亏待你,拿了这些黄金赶紧走。”说完使个眼色,早有下人将黄金奉上。
布帛一掀,灿亮的黄金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确实诱人,哪怕蓝清婉对金钱并不在意,也忍不住拿起一锭黄金在手中掂了掂。
“不许。”一人从房外疾步走来,一把打落她手中的黄金。
沉甸甸的金锭重重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三郎。”
蓝清婉愕然,雪君轩则是惧怕。
“你竟真的去拿。”言修川咬牙切齿,“你喜欢金子,我给你十倍,百倍,但是这些,你不准拿。”
他是何时到的,又听了多少?
言修川猛的回头,如鹰隼般盯住雪君轩,“母亲,你竟会做这种事,真令我想不到。”
雪君轩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言修川虽只说一句,但这一句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她带着黄金,和杨云狼狈逃出。
屋子里只剩下言修川和蓝清婉。
“婉儿,你竟真要离开我么?”言修川握住蓝清婉的手不放,他怕一放开,面前这个女子就会如镜花水月一般消失无踪。
蓝清婉拨开他的手,后退一步。两人之间只隔两步,却如同划上一道鸿沟。
“那你要我如何?雪夫人有一句话说得很好,一女不嫁二夫,我已经有了夫君,有了孩子。”
“这又如何?”言修川寸步不让,“你夫君若来,我便让他写下休书。”
蓝清婉嗤笑一声,“他定不愿。”
“那我便杀了他。”言修川一脸不在乎,这句话说得如此流畅,宛如在心中演练了几千万遍。
蓝清婉嗯了一声,抬头,“我也不愿。”
言修川呼吸一窒,惊愕的看着蓝清婉,“你方才说什么?”
蓝清婉声音清脆,如出谷黄鹂。言修川第一次如此痛恨她的声音,这声音这么美,这么动人,但说出的每一个字又这么伤人。
“我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愿。”她一字一顿,噙在嘴边的笑残忍而快意。
言修川听到了崩塌的声音,他讷讷的道:“我以为……我以为……”
“你以为我对你一往情深,可以为了你抛家弃子?”蓝清婉脸上的神情和以前的言修川何其相似,一样的冰冷,一样的满不在乎。“言修川,你错了。”
言修川心头剧痛,“婉儿,为何你要骗自己。”
“骗?”蓝清婉偏头,好似听到了笑话,“言修川,你在逗我么?”
言修川摇头,“你故意说这些话,以为就能骗倒我了?”他勉强定下心神,“婉儿,别白费力气了。”
蓝清婉淡淡的道:“言修川,我从来不会为了无用的人,无用的事费心思。所以我也不会费心思来骗你。”她顿了一顿,“哦,对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言修川忽然觉得一股寒意从脚下升起,“我不想听。”
蓝清婉不理他,依旧慢慢的道:“今日我收到飞鸽传书,我夫君要来了。”她眼中闪动着喜悦的光泽,唇畔渐渐浮现出甜蜜的笑容。言修川从来没在蓝清婉脸上见过这么纯粹的笑,如同一个沉浸在爱河中的少女。
“你知道我夫君是谁么?”她天真的说着伤人的话,将言修川的心划得鲜血淋漓,“你见过的,我的夫君就是严溪。”
言修川踉跄后退,仓皇逃去。
下台阶时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倒,摔了一跤。他手掌在地上一撑,凌空飞起。
言修川武功盖世,即便是悬崖峭壁也如履平地,此时摔倒,当然是心神不属的缘故了。
沁雨轻轻一叹,“姑娘,你这又是何必?”
“不如此,怎能斩断这段孽缘?”蓝清婉凝视门外,即便已经看不到言修川,她也依然没有回头。
“你明明也喜欢三郎。”沁雨忍不住了,为言修川抱不平。“三郎也是真心喜欢你的。他为了你,几乎和雪夫人反目,为了你,屡次忤逆陛下。”
“那又怎样。”蓝清婉侧头。
沁雨一窒,被她眸中的悲伤震得说不出话来。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一声叹气,“所以,就这样吧!”
言修川一路狂奔,他体内气血翻涌,几欲作呕。
终于停了下来,撑在一棵树干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一闭眼,眼前便是蓝清婉的音容笑貌,耳边就是她那一句句伤人的话语。
他一拳拳砸在树上,像个莽夫一样对着树干拳打脚踢。
手上鲜血淋漓,他仍不罢休。
都是那道圣旨的错,若不是那圣旨,婉儿何必对他如此决绝。
他恨皇帝,如果不是皇帝从中作梗,他怎会和婉儿走到如此地步。
足尖一点,如飞鸟一般往皇宫掠去。
“什么人。”宫门守卫长矛一挡,大声喝道。
“是我,你们也敢拦吗?”言修川面色冷凝,一手握住一根长矛,轻松震开。
“是言大人……”那两名守卫对视一眼,“不知大人意欲何为?”
“陛下呢?”言修川大步进内。
“大人请留步,陛下说谁都不见……”
“让开。”言修川沉沉盯着面前之人。
那两名守卫腿脚抖得不行,但职责所在,不得不硬着头皮道:“请大人别为难小人。”
言修川轻笑,“我不为难你们。”一手一个,抓着他们的领子远远丢开。
皇帝坐在桌前,静静端详他。“你终于来了。”
言修川目光一扫,殿中并无旁人。“你知道我会来?”
皇帝目光如水,自上而下打量他,“你瘦了许多,又呕血了么?”
言修川目光一寒,“你在我身边也埋了探子?”
皇帝起身,“你来,只想说这件事?”
言修川摇头,他想起了来意。“我来,是想请陛下收回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