醴恒一回来,就见华胤嘴角满是压不住的笑。
“在看什么,笑成这样。”他一边说一边凑过头去看。
华胤将手中书信卷起,拍了他脑袋一下,“时候到了自然会告诉你,急什么。”
“不看就不看,谁稀罕。”醴恒哼了一声,赏了他一个白眼。趁华胤不注意,一搂他腰胯,用力一掀,把他摔到地上。
华胤也算警醒,背脊一碰到地面便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偷袭我。”他眉梢一挑,“来得好,我们也好久没比试了。”他的擒拿功夫比醴恒高明得多,刚才是中了醴恒的计才险些摔倒。现在浑身戒备,就是十个醴恒一起上手,也摔不倒他。
打了一阵,醴恒渐渐不支,被他锁住手脚抱在怀里。
“不打了,不打了。”他大叫道。
“认输了?”华胤抱住他不撒手。
“这个……这个……”醴恒最要面子,目光四处游移,就是不说话。
华胤手上用力,拉得醴恒骨头格格作响。
“认输,认输。”醴恒大叫道。
“这才乖。”华胤一个翻身站了起来,朝他伸出手。
“笑面虎。”醴恒嘀咕一声,握住他的手,任由他把自己拉起来。
“从哪里学来的小厮扑?”
“府里新来的拳师教的。我见他们对打十分精彩,就让他教了我几招。”醴恒一脸不屑,“看着厉害,原来都是花架子,连你都打不赢。”
华胤哈哈大笑,揉了揉醴恒的脑袋。“你才学了几招就想打败我,天下哪有这种好事。”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醴恒理了理头发,“对了,帖子都送出去了,过几天就到日子了,府上都准备好了么?”
“你又不是第一次过生辰,府上都有定例的,照着做就行。”华胤眼眸一垂,“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真不打算在此时动手?”
“太扎眼了。”醴恒摇头,“到时满朝官员都会来,众目睽睽之下,杀了言修川,岂不是坐实了我的罪名么!”他斜了华胤一眼,有些奇怪,“你做事向来谨慎,怎会有此想法?”
“随口说说罢了。”华胤将手中信件放在火上引燃,眸光深沉。
很快就到了醴恒生辰,府上张灯结彩,门前车水马龙,出入全是朝廷权贵。
言修川自然也去了,才下了马就见到韩胜。
“你怎的此时才到。”韩胜拱手,跟一个官员敷衍了几句便朝言修川走来。“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你半天了。”
“你既来了,就先进去嘛,等我干什么。”
众人一见到他,少不得围拢过来跟他说几句话。人一多,便将二人冲开了。言修川应酬了一番才将这些人应付过去,远远朝韩胜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进了府。
府中更是热闹,可见为了今日,醴恒是下足了功夫的。
“我为什么等你,我是怕你中了醴恒的暗手。”韩胜面带微笑,说出的话却没有什么暖意。
“他不会。”言修川面上带笑,对来往官员虚应点头。
“你怎的如此笃定。”韩胜低吼,“这是他的地盘,他的府邸,说不准周遭已经埋伏了几千弓弩手。乱箭齐发,你纵然武功盖世也逃脱不得。”
言修川嗤笑一声,“杞人忧天,满府都是官员,乱箭之下,谁能幸免。”
“能除掉你,牺牲些人又算得了什么。”韩胜见他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真为他着急。“你饮过几杯,走个场子就行了。趁他还动手,赶紧走。”
言修川笑了。
“你还笑。”要不是人多,韩胜真想一拳打掉他的笑容。
“陛下也来。”言修川侧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韩胜一呆,眼睛慢慢睁大,“当真么?”
言修川点头,“千真万确。”
韩胜双手一拍,“陛下既来,那我们就高枕无忧了。”
太尉府中觥筹交错,山珍海味流水价的往上送,蓝清婉的院子中确是一派清冷。桌上三碟小菜,一壶菊花酒。
蓝清婉懒洋洋的用筷子翻动着面前的菜肴,虽是她自己做的,却没有一点食欲。
沁雨见她神色仄仄,便道:“姑娘先吃吧,三郎今日是不会过来的了。”
“提他做什么,谁不知道他要去太尉府上吃酒。”蓝清婉随意夹了一筷子,“他吃他的,我吃我的。他吃得肚子滚圆,我可不能让自己饿肚子。”
沁雨忍笑,“姑娘说得极是。既这么着,姑娘就把这些小菜都吃完了吧!千万别辜负了姑娘的手艺。”
蓝清婉味同嚼蜡,把碗筷一推,“不吃了。”见沁雨在偷笑,“剩下的给你吃,不吃完不准走。”
沁雨见她离开,急忙追了上去,“姑娘要去哪里?”
蓝清婉指着她,命令道:“不把这三碟小菜吃完,不准跟着我。”说完就走。
到了门口猛的转身,沁雨正打算偷偷跟上,没想到被她抓了个正着。
蓝清婉盯着沁雨迈开的左脚,“说了不许跟,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
“可是……可是……”
“我就在府中随便走走,这里到处都是守卫,能有什么危险。”蓝清婉一边退一边指着沁雨道:“记住,别跟上来,否则我会恼的。”
蓝清婉走了一阵,见沁雨果然没跟上来,心里反倒有些失落。摘了朵花,边走边扯花瓣,“混蛋言修川,坏蛋言修川,混蛋言修川,坏蛋言修川。”一路嘀嘀咕咕,扯完了花瓣,手指也被染红了。
前面听到水声,她便循着水声过去,见是好大一个湖。
“竟然不知不觉走到这里来了。”夏日时她还和沁雨在这里看人采莲,现在莲藕采完了,湖面上也没了残荷,一片空荡荡。
她拎了裙摆,蹲下去洗手。
水面晃荡,映出她的脸。忽然觉得不对,怎的竟多了一张脸。
大惊之下,猛的回头,正见一人举着刀往她头上砸来。
反手撩了一捧水泼向他,同时侧身躲开。
那人一头一脸都是水,水花蒙蔽了视线,那一刀就重重砍在了水面上。
“贱人。”他怒喝一声,追着蓝清婉就刺。
蓝清婉一介女流怎跑得过他,眼看就要被一剑穿心。
那人忽然不动了。
蓝清婉盯着他的胸口,那里露出一截剑尖。
然后那剑尖慢慢抽了回去,鲜血从那血窟窿里喷了出来,那人轰然倒地。
邬焱站在他后面,手上的剑还在滴血。
“蓝姑娘快走,府中来了蒙面人。”他话音未落,手上剑花一抖,将蓝清婉护在身后。
四个人将他们团团围住。邬焱既要以一敌四,又要护住蓝清婉,渐渐力不从心。
稍不留神,胳膊上就被砍了一刀,血流如注,登时把半边身子都染红了。
“姑娘快走。”他大叫一声,用力把蓝清婉一推,拼死挡住了追击之人。
蓝清婉没有犹豫,咬紧牙关拼命往院子里跑,那里有言修川留给她的守卫。
忽然眼前一花,一个蒙面人挡在了她面前。
刀剑不能阻止她的脚步,但是那人手里的孩子,却让她不得不停下来。
“青儿。”蓝清婉的嘴唇都在颤抖。“你把青儿怎么了?”她贪婪的看着青儿,一颗心像被人用力揪住那般疼。
青儿脑袋垂着,双眼紧闭,不知死活。
“他现在还没死,但是他死不死,就看你怎么做了。”蒙面人将手中的剑往里压了一分,青儿细嫩的脖子立刻流下一缕鲜血。
“住手。”蓝清婉叫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很简单,跟我走。”
“休想。”一道软鞭扫了过去。
那人不疾不徐,将青儿往软鞭上一松。
“别伤了青儿。”蓝清婉尖叫一声。
软鞭中途转了方向,击在一棵树上,震得叶子落了一地。
软鞭的主人正是秦惠,他站在蓝清婉面前,“蓝姑娘别怕,有我们在,这些贼子休想带走你。”
那蒙面人桀桀怪笑,将手里的剑往青儿脖子上轻轻一压。青儿闷哼一声,即便在昏迷之中,一双淡淡的小眉毛也皱得紧紧的。
“住手。”蓝清婉满脸泪痕。
“过来。”蒙面人命令道。
“蓝姑娘,别去。”秦惠等人拦住她。
蓝清婉坚定的推开他们,“青儿若死了,我也不活了。”
秦惠见拦不住,气得把手中的鞭柄都攥出了裂痕。
蓝清婉一步步向那蒙面人走去。
蒙面人得意一笑,一指点在蓝清婉的昏穴上。
一手抱住一个,施展轻功攀上了墙头。
“秦惠,快追上去。”沁雨急得大叫。
“放心,外面有弟兄们盯着。”秦惠指着邬焱道:“你脚程快,赶紧去太尉府报信。要慢慢儿说,别引起旁人注意。”
言修川正在太尉府里和韩胜吃酒,皇帝自然坐在上首。
“那醴恒溜须拍马的本事真不错,哄得陛下多高兴啊!”韩胜用手肘捅捅他,“我说你别光顾着喝酒啊!瞧瞧,那个美人在向你抛媚眼了。”
言修川揉揉眼睛,“奇怪,我今儿眼皮总在跳。上一次眼皮跳,就出了大事,这次……”
“有陛下在,能出什么大事。”韩胜一见到美人就把大事抛在脑后了,“太尉府的歌舞伎真不错,我瞧着比宫里的还好。”
忽然一人走到言修川身后,“大人。”
言修川回头,见是邬焱,有点奇怪,“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邬焱气息不匀,脸色十分难看。他附在言修川耳边道:“大人,蓝姑娘和青儿被贼人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