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清婉听她语气不对，猛的扭过头往言修川那边看去。
言修川手里拿的才不是什么小玩意儿，那双手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显然受了重伤。
“你的手……”蓝清婉捧着他的手，心痛得不行。“沁雨，快拿我的药箱俩。”
“别急，小灵子已经为我包扎过了。”言修川见她眼中带了泪，劝道。
“小灵子哪里比得上我？”蓝清婉嗔道，“你若不听我的话，待会儿我就在药里下腐肌蚀骨药，让你疼痛难当。”
言修川立刻闭口不言了。
沁雨很快拿了药来，蓝清婉解开纱布，上了药，重新包扎好伤口。
蓝清婉轻轻抚摸着纱布，“疼么？”
“我若说不疼，你信么？”言修川看着她的双眼，柔声道。
蓝清婉噗嗤一声笑了，“当然不信。”她用手指一点言修川的眉心，“知道我聪明，就老实交代。这伤是怎么弄的？”
言修川看了沁雨一眼。
沁雨知情识趣，起身道：“奴婢去瞧瞧炉灶上炖的汤好了没有。”
言修川等沁雨出去，叹了口气，“你既已猜到，又何必再问。”
蓝清婉翻了个白眼，正襟危坐，一副审问的架势。“我偏要你说。”
“皇宫之中，能公然用剑伤我的，只有陛下。”言修川知道瞒不过，倒也老实。
蓝清婉哼了一声，“你武功这样好，若是不愿，他怎能伤你。”眼眸一转，“好吧，他是皇帝，你当然不能和他动手。说说看，他为何要伤你？”
“因为玉佩。”言修川慢慢的道：“皇帝的玉佩落在宣华郡主手里。今天我拿着玉佩去问陛下了，他说郡主的死与他无关。”
“蕴华的玉佩……你竟然不告诉我？”蓝清婉没想到言修川还瞒了她这一层，脸上已经有了薄怒。“这事暂且揭过不提。那狗……那皇帝说不是他做的你就信了？”
“我信。”言修川掷地有声。
蓝清婉被气得一噎，纵有满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看着言修川，言修川毫不闪躲。
“那你说，皇帝的玉佩怎么会在蕴华手里，她为何至死都握着它？”一想到宣蕴华，蓝清婉心中就是一痛，“那玉佩一定是她拼死从凶手身上扯落的。”
“玉佩不假，但若是有人栽赃陷害呢？”言修川对于宣蕴华的感情没有蓝清婉这么深，所以他也比蓝清婉更清醒。“宫中人员往来繁杂，陛下丢失一两块玉佩也是常有的事。婉儿，你且想想，唐国公更是手握重权，郡主死在宫中，死在陛下手里，谁最得利呢？”
蓝清婉动摇了，她也知道言修川说得有理，是她被感情蒙蔽了眼睛。
“罢了罢了，我说不过你。”她赌气道，“你还怵在我面前做什么，还嫌气不倒我么？”
言修川见她开始闹起了小脾气，就知道风头已过。不仅不走，反而去揽住了她肩膀。
“干什么，动手动脚的。”蓝清婉身子一扭，不让他碰。
“你昨晚那样对我，总得让我尝尝甜头吧！”言修川一双桃花眼勾魂摄魄，看得蓝清婉心头突突直跳。
“什么……什么甜头……”
“别急，我慢慢教你。”言修川俯下身去，吻住了那双艳丽的菱唇。
蓝清婉想躲，但看到他那双受了伤的手，又不忍心了。
这一不忍心，就让言修川钻了空子。唇舌纠缠，极尽缠绵。
忽然听到脚步声。
蓝清婉身子一震，迅速推开了言修川。
言修川挡住蓝清婉，往门口望去，见到沁雨正低着头退出去。
“回来。”
沁雨见露了行迹，只能低着头回来。“三郎，夫人命人来请你过去说说话。”
他们本是母子，却连过去说说话都要派人来请，就连沁雨这个局外人都忍不住唏嘘。
“婉儿，我过去瞧瞧。”言修川起身。
“慢着。”蓝清婉玩着帕子，看似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夫人身边还有谁？”
“这……”沁雨倒没想到这点，“待奴婢将那传话的小丫头找来，姑娘一问便知。”
蓝清婉所料不差，雪君轩平白无故叫言修川过去一定事出有因，果然又是因为刘萱。
“颍川王前几日给丹阳郡主送了好些东西，郡主想着夫人，就都拿了过来。哎哟哟，那些东西奴婢连见都没见过，差点被晃花了眼……”那小丫头也没什么见识，说得唾沫横飞。仿佛刘萱的礼物送的不是雪君轩，而是送给她一样。
“行了。”言修川极其不耐烦，“她要送礼物只管送，拉扯上我干什么。”
“这个……”那小丫头被言修川吓住了，讷讷不敢言声。
忽然一声轻笑打破了一室沉默，蓝清婉甩着帕子，轻飘飘的道：“郡主心心念念的是谁，连眼前这小丫头都知道，难道夫人会不知？三郎，你还是去吧！否则人家一日十趟的派人往我这里走，我可受不了。”
言修川眉头一蹙，“回去告诉夫人，就说我忙着。”
那小丫头也是一根筋，看了看言修川，“可是……可是三郎你并不忙啊！”
言修川瞪她一眼，“再多一句嘴，我就让人打你二十下板子。”
那小丫头吓得立刻捂住嘴巴。
蓝清婉撇了撇嘴，“你吓唬她做什么，夫人让你去，你就去呗。”
“婉儿，你别生气。”
“看我做什么，我生不生气，跟你有什么关系。”蓝清婉哼了一声，斜了言修川一眼。想忍，终于还是笑了，“我吓你的，我哪有这么小气。走，我跟你一起去。哼，我倒要看看那丹阳郡主耍什么花招。”
刘萱见言修川和蓝清婉一起进来，脸上的笑就收了几分。
雪君轩见到蓝清婉，脸色也很不好。
蓝清婉只作不见，比雪君轩这个主人还自在。坐在一边斯斯文文的嗑着瓜子儿，不时朝刘萱瞟上几眼。
被人当猴戏看，刘萱脸皮再厚也待不住了。
寻了个借口匆匆告辞。
“你把人气走了，高兴了？”雪君轩不能对蓝清婉甩脸色，就当着蓝清婉的面教训自己儿子。“郡主一片好心，你总摆这副冷脸做什么，哪怕你露出一点笑模样也不至于这样了。”她连连叹气，“三郎啊三郎，你怎就不会怜香惜玉呢？”
“那得看人。”言修川凉凉的道：“母亲请我来，我来了。母亲要教训我，我也听了。母亲，你还有什么吩咐？”
雪君轩把手中的帕子攥得死紧，一个眼刀朝蓝清婉扔去。
蓝清婉连一丝眉毛都没抖动一下，将嗑出的瓜子皮轻轻放到小碟子里。
雪君轩银牙暗咬，每个字都像嚼碎了再迸出来，“没有了，你回去吧！”
“儿子告退。”言修川拉着蓝清婉离开。
“阿云，阿云。”雪君轩抚着额角呻吟。
杨云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立刻过来给她按压。款款劝道：“夫人，御医说了，让您少动怒，您怎么就是不听呢？”
雪君轩抖着手指着门，“我也想不动怒，但是我能么？你也看到那贱人的样子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她拍着胸口，随手抓过一盏茶，也顾不得茶水已经冷了，一饮而尽。
杨云不得不说话了，“夫人，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阿云，你我是什么情分，有话但说无妨。”杨云的手指按得雪君轩十分舒服，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杨云柔声道：“夫人，那丹阳郡主再好，终究是外人。三郎才是你的儿子，夫人所思所想，还是要以三郎为重。”
“这是自然。”雪君轩微微点头。
“我知夫人一心想为三郎选一门好亲事，好让他在朝中有一份助力。但是夫人是否想过，你为他选的亲事，三郎乐不乐意。”
杨云见雪君轩口唇微动，立刻抢道：“夫人，是三郎要娶妻，并不是夫人要娶妻。那女子是要和三郎共度一生，并不是和夫人共度一生。三郎若是不喜欢那女子，两人岂不是成为一对怨偶。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百年之后，夫人到了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啊！”
“阿云，你是说我做得不对了？多少人成婚前也是连对方都没见过一面，成婚后不也恩恩爱爱嘛！萱儿虽然……虽然略有残疾，但她是宗室之女，教养自是不必说的，怎是那江湖草莽能够相比的。”
“丹阳郡主纵然千好万好，但三郎喜欢的，只有一个蓝清婉。天下也只有一个蓝清婉。”对于这一点，杨云比雪君轩看得透彻。所谓关心则乱，雪君轩将言修川当成了命根子，总想着将最好的一切给他，却忘了他最想要的是什么。
雪君轩怔住了，她推开杨云的手。
“夫人？”
“你……说得也有些道理。容我好好想一想……”她看向窗外。
花飞花落，萧索的秋意，衬得她的背影也多了几分落寞。
一片飞花吹进车厢，刘萱攥住，扯得稀烂。“蓝清婉这个贱人，屡次坏我大事。不杀你，我誓不为人。”
“郡主慎言。”柔儿将马车落了帘子，压低声音道：“因为那宣华郡主的事，处处戒严，郡主切莫在此时动手。”
“我没这么蠢。”刘萱用帕子擦掉手中残红，“我们既能借一次刀，怎不能借第二次？宣蕴华那贱人，至死都还以为是皇帝杀了她。”想到得意处，她忍不住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