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把脸一板,“胡说,沁雨是最知道分寸的,怎会和你的婢女起争执?至于绑人的事,就更不可信了。我自问掌管雪府以来做事还算稳妥,从来没见过这种刁奴。再说,三郎在朝为官,怎会容许眼皮子底下出这样的事。”
她看向刘萱,目光已十分不善,“莫非郡主是想说我持家无方,三郎管束不严么?”
蓝清婉听得暗笑。以后谁说雪君轩不善言辞,她先拿大耳括子扇他。看看,这两顶大帽子一扣,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刘萱若还坚持之前的说法,那就明摆着说雪君轩和言修川两人治府不利,为人不正了。她以后就别想迈入府中半步了。
刘萱银牙暗咬,“夫人。”
雪君轩压根不理她,走上去拉住蓝清婉的手,一脸慈祥,“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我若是早知道了,绝不会让这些人踏进这里一步。”
转头,见刘萱的人还像木头桩子一样站着。“萱儿,赶紧让他们退下。还嫌不够丢脸么?”
蓝清婉不动声色的把手抽了出来,“丹阳郡主弄了这么大的声势,若不让她搜个彻底,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话郑重刘萱下怀,她刚要说话,就被雪君轩截住了。
“婉儿,你多心了,萱儿不是这样的人。”看向刘萱,“萱儿一定是被小人怂恿了,对吗?”
她声音虽然温和,脸上却没有一点笑意,这是要逼着刘萱认下了。
刘萱权衡再三,今天雪君轩摆明了是要护住蓝清婉,自己犯不着和雪君轩撕破脸。
便把那一口血咽下去。“轻烟,你出来。”
轻烟是她房中的丫头,伺候她梳头的。算不上心腹,但也使得顺手。
轻烟一听刘萱叫她,就知道大事不好。
一下子就跪了下来。
刘萱冷冷的道:“是你亲眼看到紫云进了菊院?”
轻烟有苦难言,只能咬牙认下了罪名,“奴婢远远看着,那背影仿佛像是紫云……”
“这么说,你没看真切?”柔儿是刘萱的心腹,知道她是要拿轻烟当了替死鬼。这当口主子不便说话,便由她来说。
轻烟眼中都是泪,“奴婢……奴婢……”她声音打颤,“奴婢看错了。”
“你一句看错,便差点让郡主和夫人生分起来。”柔儿冷笑,“这轻飘飘的两个字,分量真重啊!”她顿了顿,向刘萱请示,“郡主,这种奴婢,留着无用,还是处置了吧!”
刘萱淡淡的道:“你看着办!”
柔儿便道:“秋日枫叶红得好看,用人血染之,必更红艳。拖下去,杖责一百下。”
这一百下打下去,就是个成年男子也被打死了。轻烟自知无幸,一边被拖走一边大叫,“求郡主慈悲,让我母亲能安度晚年。”
轻烟被拖下去了,又是一条亡魂。
“夫人,今日的事,是我莽撞了。”刘萱自责。
雪君轩道:“你得罪的是婉儿,又不是我,跟我赔罪做什么。”
这话扎心。
刘萱嘴角的笑差点维持不住。
柔儿扯扯她衣袖。
好,她忍了。贱人,我们走着瞧。
“蓝姑娘,对不住。”
蓝清婉神色淡淡,“郡主若闲了,只管去找夫人饮茶插花,我这里小,容不下这么多人。”
刘萱五指紧握成拳头,青葱一样的指甲深深扎进掌心。
一番风波总算平息下去,但刘萱心头的恨意却如海浪滔天,翻腾得让她几欲呕出一口血来。
“郡主莫要恼怒,来日方长,何愁不能取了那贱人的性命?”柔儿苦苦劝道。
“来日方长?我还有时间么?”刘萱一步一个脚印,“以前是言大人护着她,现在连夫人也都护着她。这个贱人,到底有什么妖术,能让人人都护着她。”刘萱压抑不住愤怒,连声音都在颤抖。
“对,她一定会妖术,若不是如此,怎能一帆风顺,化险为夷。”她越想越觉得不错,抓住柔儿的手,“去,城中一定有不少高人,都给我请来。”
“郡主。”柔儿不知所措,“郡主住在宫里,如何能跟这些高人见面?郡主别忘了,陛下是最恨怪力乱神的。”
“对,我险些忘了。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刘萱喃喃自语,眼神狂乱,“你在外面租几间民宅,让这些高人都住进去。那贱人妖法高深,一个是治不住的。对,要一群,一群总能治得住她吧!”
柔儿还想劝,但此时的刘萱已经被气得半疯,她只能暂且答应,等刘萱缓和下来再说。
真正的高人,多居住在高山深谷,仙气缭绕之处,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请来的?就算能请来,也多半不屑参与这些家宅争斗。能用银子请来的,只能说一些神棍。
柔儿没把这件事告诉刘萱,只说高人行踪莫测,一时半会请不来。
刘萱只是当时被蓝清婉气疯了,睡了一夜,也慢慢好了。见请不来也没往心里去。
但有一件事始终被她放在心上,就是雪君轩的骤然改变。
探子是无法查探到雪君轩心意的,只能她亲自出马,在一日复一日的闲聊中探得蛛丝马迹。
这日她一如往常,来到雪君轩居住的涵秋馆。
奴婢见她来,要通报,她一摆手止住了。
“这时辰夫人约莫在午睡,别打扰了她。”
刘萱已经来惯了,奴婢们几乎把她当成了涵秋馆的半个主人,听她这么说便不去通报了。
刘萱走了进去。
现在已经是深秋,再过段日子就是初冬了。风有些凉,所以今天她特地披了一件斗篷。
红色的料子十分扎眼,几只鸟儿落在她肩头,叽叽喳喳的唱歌。
“哪里来的鸟儿。”柔儿笑着去赶。
刘萱不让,“难得不怕生。”她伸出手指,鸟儿便用嘴去啄,痒得她格格的笑。
顺着石径慢慢的走,刚出了花阴,忽然看到杨云带着两个奴婢从前面走过去。
一个奴婢滑了一下,手中的盒子摔了出去,滚出几幅卷轴。
杨云便骂,“不长眼的东西,你摔坏了不要紧,摔坏了这些画册,十条命都不够赔。”
什么画册这么重要?
刘萱目光落在这些卷轴上,多了几分疑惑。
她站着不动,等杨云等人离去后才走了出去。
轻手轻脚走到房前,里面的人正在说话。
“夫人怎的又想起这些画了?”杨云一边把卷轴展开一边笑道:“一日三遍的看,也不嫌烦。”
“怎么会烦。你看,三郎就像金童一样,多可爱。”雪君轩声音里全是笑意。
“是是是,夫人生得好看,三郎自然也好看。小时候是观音座下的金童,长大了天下第一的美男子。”杨云戏谑道。
雪君轩深以为然,“你这话说得实在。”说完又打开另外一幅。
刘萱站着听了半天,却没有听到她说下一句话。大着胆子从窗子半开的缝隙里看进去,见两人都在细细看着那画。
她不禁好奇,到底是什么画能让她们看得这么入神。
只听雪君轩长长一叹,“你方才说三郎生得好,我却说青儿比三郎生得还好。”
“是啊!毕竟青儿的父母容貌如此出众。”杨云赞叹,“三郎已是人中龙凤,而那蓝姑娘更是绝色,两人生下的孩子能不好么?”
刘萱宛如五雷轰顶,连帕子掉了都不知道。
她们在说什么?青儿竟是言大人喝那贱人的孩子?
不,一定是自己听错了,这怎么可能!
那贱人有夫君,青儿也一直称严溪为父。
而言大人,除了征战那几年,便一直住在元安城。就是和蓝清婉相识,也是近来的事,绝不会有青儿这么大的孩子。
刘萱耳朵嗡嗡作响,心脏剧烈跳动,她按住胸口,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
可房中那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一会儿说青儿不能认祖归宗实在可惜,一会儿说蓝清婉和言修川情路坎坷,真是造化弄人。
她们说了很多很多,刘萱只听到了一句话,蓝清婉就是苏落。
她喉咙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柔儿扶住她,一脸惊惶。
刘萱抓着柔儿的手,踉跄离去。
直到出了院子,才放任自己哭出声来。
“郡主莫急,一切都会好的。”柔儿也被刚才听到的消息惊呆了,一时六神无主,只能紧紧抱住刘萱。
刘萱哭了一阵,擦干眼泪,“我不能哭。那贱人不哭,我为何要哭。”
柔儿看着刘萱的眼睛,知道她已痛下决心,“无论郡主要做什么,柔儿都在郡主身边。”
刘萱看着涵秋馆,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雪君轩,你既对我不仁,就别怪我心狠。”
菊院解了禁,又得了雪君轩的维护,一时之间人人扬眉吐气,连走路都带风。
府中诸人是最会懂得见风转舵的,也不管有脸没脸,都上赶着巴结。
菊院的人经过这番起落,对荣辱倒不十分在意了。
秋日萧瑟,十分适合伤春悲秋。蓝清婉坐在石阶上,看着半空旋转的飞花枯叶,不知不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姑娘这幅花绣,已经绣了半个月,还没绣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