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贱人呢?”刘萱心情很好,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高兴了,高兴到即便嘴里说着杀人的话,她的唇角还是翘起来的。
“禀郡主,我们追到柴房外,就……就追丢了。”那黑衣刺客几乎整个身子都趴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刘萱动作一顿,轻轻的道:“拖下去。”
“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啊!”求饶声渐去渐远,最终无声。
一众奴仆眼睛盯着地面,连头都不敢抬,生怕郡主一个眼光扫过来,触怒了她。
“郡主勿恼。”柔儿端了茶奉上。“这是言大人特地派人送来的茶。”
刘萱瞅了一眼,哼了一声,“这样的茶,宫中多得是。”
柔儿退开,“既这样,那奴婢便都拿去扔了。”
“回来。”刘萱叫住了她,“谁准你扔了?三郎送来的东西,哪怕是块破铜烂铁,我也高兴。”想到和言修川相处时的甜蜜时光,脸颊浮上红晕,连方才得知消息时的愤怒都冲淡了许多。
还是耿耿于怀,用茶盖轻轻拨弄着水面,沉吟道:“那贱人知道是我杀了雪君轩,万一传扬出去……”
“郡主何必担心,那贱人就算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此时一定急于藏身,绝无可能跟言大人报信。再说,雪府中处处都有郡主的眼线,她若出现,即刻便解决了她。”柔儿声音虽柔,但话中的狠辣比方才那刺客只多不少。
刘萱赞赏的看了她一眼,“还是柔儿想得周到,你让府中探子处处留意,一旦发现格杀勿论,不必报我。”
柔儿领命下去,吩咐下人办事不提。
晚上刘萱做了个噩梦,在床上辗转反则,冷汗连连。
柔儿睡在外侧,见她如此,赶紧将她摇醒。
刘萱陷在噩梦中,口中呓语连连。
“郡主,郡主。”柔儿命人掌灯,一边摇晃她身体一边在她耳边大叫。
刘萱猛的睁开双眼,神智还陷在梦境中。过了好一会儿才认出面前的人是柔儿,赶紧一把抱住。“好可怕,好可怕。”
柔儿拍着她的后背安抚,使个眼色让众人退下。
“郡主别怕,柔儿在这里,没有人能伤害郡主。”
温暖的怀抱,轻柔的安慰终于让刘萱慢慢平静下来。
“柔儿,我刚才做了个噩梦。”
“是什么?”
“我梦见言大人把我杀了,那贱人就在旁边笑。”刘萱咬牙切齿,“我举目无亲,陛下也不帮我。”
“不会的,只是梦而已。”
刘萱摇头,“就像真的一样。柔儿,你说这梦是不是神明给我的告诫啊!我不信奉神明,他们还惩罚我了。”
“郡主,梦都是跟现实反着来的。这梦如此可怕,现实中定是言大人待你恩爱无比,那贱人死无葬身之地。”
“当真么?”刘萱眼角悬着一颗泪珠,向来坚强的她此时竟变得无比脆弱。
柔儿偏开目光,低声道:“是的,郡主您要相信奴婢,奴婢绝不会骗您。”
“如此便好。”刘萱放心了,重新躺下来。她见柔儿起身下床,便拉住她的手,“你要去哪里?我要你陪我睡。”
“房中灯火太亮了,奴婢去吹熄两根蜡烛。”
刘萱见她果然是去吹熄蜡烛,才放下心来。她往床里蹭了蹭,挪出空位,“睡吧!”
柔儿替她把被子拉上,闭目睡去。
过了一会儿,刘萱鼻息沉沉,竟是睡着了。
柔儿睁开双眼,眼中没有半点睡意。
杨云从那日起便失了踪迹,刘萱放在雪府的探子也无法将她找寻出来。
或许她已经悄无声息的死在哪个角落了。刘萱暗道,一转眼她便又沉浸在言修川的柔情之中了。
果然就该让蓝清婉那个贱人赶紧走。什么海枯石烂,天下男人都一个样,不过是被美色皮相迷惑的生物罢了。那贱人一走,言修川不也立刻移情别恋了么?
刘萱得意,蓝清婉走了,雪君轩死了,已经没人挡在她的道路上了,丞相夫人的宝座舍她其谁。
今天是她的生辰,往年在颍川王府,那是要大办特办的。就算现在客居皇宫,皇帝也说要给她好好热闹一番。她婉言谢绝了,因为言修川说了,她是雪府的贵客,今年要在雪府中好好给她贺上一贺。
再大的场面,再珍贵的东西刘萱都见过,言修川哪怕将东海红玉珊瑚,北海鲛人明珠摆在她面前,她也不稀罕。但这是在雪府啊,这是接受言修川亲朋好友的庆贺啊!
这意味着什么?
天边刚露出鱼肚白,刘萱便坐在了梳妆台前,命特地找来的最好的梳头师父给她梳头。
衣架上挂着的衣衫也是早就定做好的,绝对元安城独一份。
摆在铜镜前的金钗玉簪样式精巧,任凭哪一样都是稀世奇珍。
直到日上三竿,她才堪堪打扮齐整。对着铜镜左右端详,总觉得哪里不满意。
“郡主国色天香,无人能比。”柔儿将她腰上坠饰轻轻放下,笑吟吟的道。
“胡说。国色天香是形容皇后的,要是让人听见,又是一场官司。”刘萱口中呵斥,脸上却满是笑意。
柔儿绕着她走了一圈,上下打量。“奴婢很认真的瞧过了,郡主从头发丝儿到鞋底,真真挑不出一丝错来。言大人若见了郡主这俏生生的模样,一定会被迷得移不开眼睛。”
刘萱作势要打,“小妮子,油嘴滑舌。”
“别打别打。”柔儿握住刘萱手腕,“奴婢皮糙肉厚,郡主仔细手疼。”
刘萱一笑收回了手,“马车都备好了么?”
“早就备好了呢!雪府的人方才来问了几次,说客人都到齐了。”
“那就快走吧,不能让言大人等急了。”刘萱迈步,自然有人帮她提了衣摆。
马车压着青石板路,很快就到了雪府。
门口依旧是那个满口,守门的人也依旧是那么几个,但刘萱总觉得哪里古怪。
看了两眼,才醒悟过来,正是什么都没变,才觉得古怪啊!
今天是她的生辰,言修川也说了要大办一通的,怎的门口连个红灯笼都不挂。
蹙眉,把心中疑惑跟柔儿说了。
柔儿含笑道:“言大人不喜张扬,兴许内里别有乾坤呢?郡主且别盯着那两个灯笼吧,要瞧瞧言大人的心意才好。”
“你说得也对。”刘萱释然,跟柔儿一起入了府。
客厅里的人不少,言修川也在,只是众人的眼神让刘萱如芒刺在背。
“三郎。”她压下心头古怪,“不是说客人都到齐了么?”
“这些人,难道还不够?”言修川嘴角一勾,眼波如水。
刘萱几乎要溺死在他的眸光里,“当然……当然够。”她扭着手里的帕子,“只是这府中怎的如此素雅。”再如何不愿张扬,总要披挂些色彩吧!而现在的雪府,不单没有半点喜庆的样子,反而隐隐透出一份肃杀。
“三郎孝期未满,自然不能着艳色。”一个婢女上前,刘萱认出那是明佳,之前一直服侍言修川,后来便跟了蓝清婉。她既在这里,想必那个叫沁雨的贱人也在了。
她目光一转,果然见沁雨站在一旁,冷冷看着她。
哼,她刘萱何曾怕过。贱人,败了就是败了,你就算把眼珠子瞪出来,也挽回不了局势。
等她成了丞相夫人,一定想个由头,将之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我疏忽了。”刘萱浅浅一笑,“三郎既在孝期,一切便从简吧!萱儿只要能陪在三郎身边,已心满意足。”
沁雨忽然轻笑一声。
刘萱立刻朝她看了过去,话中带刺,“三郎,那婢女好不懂规矩,主人说话,她却在一旁发笑。”若非此时她还不是丞相夫人,早就命人拔了那贱人的满嘴利牙,满口鲜血,看她还能否笑得出来。
“她一直跟着婉儿,被婉儿宠坏了,你不要在意。”没有呵斥,没有责罚,言修川一句话便轻飘飘揭过去了。
刘萱当然不满,她咬了咬下唇,低声道:“三郎,蓝姑娘杀了雪夫人,罪证确凿,你怎还如此称呼她?”
言修川似笑非笑。
刘萱往时最爱言修川这副模样,现在只觉得心中惴惴,落不到实处。
沁雨上前一步,脆声道:“三郎和我家姑娘一直恩爱,怎不能叫了?”
刘萱扬唇一笑,正要反驳。
却见沁雨回头往门口看去,“姑娘你终于来了。”
什么姑娘,哪个姑娘?
刘萱心头剧震,她不敢看向门口,生怕看到那个梦魇一般的身影。
可是言修川已经走了过去,他走得那样快,连袍角都飞扬起来。他眼眸弯弯,漾出一波桃花春水,连凌厉的剑眉都变得柔和起来。
能让言修川露出这样神态的人,除了那个贱人,还有谁。
刘萱深吸一口气,果然见蓝清婉站在门口,言修川正握着她的手,亲热的和她说着什么。
刘萱虽然觉得惊讶,并不伤心,反而有一种意料之中的释然。只是当她目光越过蓝清婉,看到她身后那人时,瞳孔骤然紧缩,宛如百日见了鬼。
杨云!
她怎会在此处,她不是已经伤重不治,成为天地间一缕孤魂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