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那双显然不是自然忧郁的墨绿色瞳孔,那不是天生的颜色,要是生下来就是如此的透着看透了生死离别一样的眼睛,我会怀疑这个人是不是通过某种秘法投胎转世而来的了。
即使把浑身上下的恶意都洗的一干二净,那种沾染在身上的一举一动里的怨念却丝毫没有退散,那是看过了比自己死去还要让人绝望的绝望的,然后一直活在可怕的摸不着的阴影里。
怎么样的挣扎都不过是渴望能够从阴影里解脱出来,能够再一次回到阳光下。
“可是你再也回不到阳光下了。”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希修竹,丛林的阳光是公平而充满怜爱的,它不像世界上其它的所有爱,永远对所有人坦诚相见。
可是即使是这样的光,揉杂了自然的亲和力的光亮,带着绿色独有的生机的光亮。
也照不亮那双泼进了血的墨绿色双眼。
“若是你没有走上这一条路,你还有机会变成狩猎罪恶的英雄。”
他没有抬起头,洛凛在我大声说出拒绝的那一刻开始就变得十分急躁,她不断的跳起来想要我注意到她。
我自然是看得到她的,我又是刻意不去看她的。
“好好想想你都做了什么吧,我不是审判官,我也有罪,但是我知道,”
我抬起手将那一沓我一直放在背包里的通缉令扔到了他的面前。
“我和你犯的不是同一种罪状。”
为了复仇杀人,从道义上可以得到那些激进的正义人士的原谅和赞颂。但是无论怎么辩解,用怎么样华丽的富丽堂皇的理由来包裹自己沾血的手,都逃不过一个事实。
从你单单依靠自己的意志夺走别人的生命的时候,你和你所杀害的人,早就变成了同一种人。
这样还自我安慰,称自己为英雄的人,可悲,可恨。
……
人生在世上是平等,大家的结局从一开始都已经注定了。
无论是怎么样的走向死亡,到那个时候每个人都是单一的无力的个体。
但人们走向属于自己的终点的路是不同,自然,很多时候也充满了不公。
领主从出生开始就是泡在荣华富贵里长大的,而我,一个简单的商人家的孩子,算不上家财万贯又不会落得上顿不接下顿。
我叫希修竹。
“你怎么能够这么做!”
我看见妈妈将准备了一下午的晚饭泼在父亲身上,那身因为穿的太久有些抹不平的折旧的西服立刻变成了另外一种模样,汤水从父亲因为过度操劳而变得有些灰白的发丝上滴下来,落在变成了破抹布一样的衣服上。
“妈妈,不要这样。”姐姐走上前抓住了还要继续扔瓶瓶罐罐到父亲身上的母亲,母亲惊愕的看着这么做的姐姐。
“你为什么要帮他,修兰。”
领主病了,我们不知道是什么病,大家最近都在沸沸扬扬的传,可能不久之后就会有新领主登位了。
可是领主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一位据说是包治百病的神医,人们又传起这个神医多么多么厉害,领主有救了。
这些在街头巷尾议论个不停的人,往往和他们议论的东西没有半点的纠葛,他们只是享受其他人听他们说话时眼中的崇拜而已。
奇怪的病,自然要用奇怪的方法治,那医生开出一单药来,特别叮嘱了药引。
要七月生的青年女子。
“我当初怎么嫁了你这么个畜生!连自己的亲生闺女都卖!”
“不要说了妈妈!”姐姐看拉不住母亲,索性一甩衣袖冲着门外跑了。我拉着还看不懂发生了什么的弟弟和妹妹,他们一个在吃自己的指头,一个在吃我的指头。
母亲立刻怒吼着让我追出去,我紧随着冲出去的时候,看见失去了力气逐渐瘫倒到地上的母亲,和失去了陪伴痛哭流涕的弟妹。
父亲是做食材买卖的,但是随着家里的子女的逐渐增多,又因为自己经营不善收到了同行的挤压,家里的光景一日不如一日。
于是父亲就像母亲说的那样,卖了姐姐。
换来什么?一份美其名曰彩礼的钱财和能给领主的家里直接供应食材的差事。
姐姐穿着布鞋和长裙,我远远的就能看见那遮挡在那头盖至后腰的长发下的手,然后死死的捂着自己的眼睛。
那一刹那我有就这样不追上去,让姐姐走的想法,弟妹的哭声和破旧的庭院唤回了我,留着冰冷的血的我。
我抓住姐姐白皙的手腕,就像小时抓住一只逃跑的兔子。
“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