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揉眉心,他相信,这点皇帝肯定是早就想到了,也必然会在自己衰老之前慢慢将兵权收回去。
如今厉王是让兄弟二人一如既往亲密的保证,然而隔阂总有一天会出现。
云崇看得清楚,也就格外的不理解皇帝如今的咄咄逼人,他坦然道:“臣没有别的心思,年后便是大选,皇兄后宫又要再进佳人,皇子所必然要人满为患,到时候臣便来求皇兄个恩典,过继……”
“住口!”
皇帝陡然变色,一双眼睛颇有些凶悍的瞪着云崇:“你想到这样周全,朕听了都感动的很,你肃王倒是忠君爱国的很,却将你皇兄,置于何地?!”
云崇一怔,看着脸色阴沉的皇帝,半晌才笑开:“皇兄何必生气,臣当真是不喜欢孩子,也懒得和女人周旋……前些年的事,皇兄都是知道的,如今又何苦为难无辜之人。”
皇帝脸色更难看了些:“朕不管你喜欢的是谁,想的是什么,总之肃王府不能没有后人,朕不能对不住母后临终嘱咐。”
云崇也有些恼了,却不说话,只看着皇帝,两人一座一站,却都是寸步不让,御书房里紧绷的很,连外头伺候的宫人们喘气都不敢大声。
“朕是为了你好,退下吧。”
云崇眯起眼睛:“皇兄枉顾臣弟的意思,算哪门子的好……罢了,实话说出来也没什么不好,臣弟这辈子,只认准了林逸,他不能生孩子,臣弟这辈子,就不会有孩子!”
林逸是谁,皇帝自然是听说过的,这会听见那两个字在云崇话里出现,顿时额角图图直跳起来,他抖着手指着云崇:“你个混小子……”
他将镇纸丢下去,云崇微微侧头,镇纸便贴着他耳朵飞了过去,撞在门上,发出“碰”的一声闷响。
皇帝气急:“你还敢躲?!”
云崇见他气的失态,干脆告辞,皇帝却仍旧不消停,笔墨纸砚统统扔了下来,云崇不防备,一身衣裳沾满么朱砂,看着着实触目惊心。
皇帝也愣了愣,云崇这幅样子出去,外头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子,他凶悍的瞪了云崇一眼:“滚去后面换衣裳。”
云崇便往屏风后面去,那里常备着皇帝的几套常服,以备不时之需,兄弟俩身量相仿,只云崇常年行走行伍,身体更结实些,穿上衣服却也看不大出来。
皇帝在他换衣裳的档口,气的来回走动,心里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把这突然疯魔了的弟弟给折腾回来,无论以后如何,肃王府不能真的没有后人。
皇帝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好生教育肃王一番,却久等人都不来,眼看着天色暗下来,到了该传晚饭的时候,他终于等不住,也没喊人,自己往后面看了一眼,却见那混小子早就不知所踪了。
“混账,混账东西!”
皇帝怒火冲天,却又不好罚云崇,一来云崇如今的地位,堪称举足轻重,实在不好随便发作,二来,他也着实舍不得。
然而他这番怒气,却绝没有暗自忍下的道理。
回想云崇那番话,皇帝很快就找到了关键——林逸。
然而他记得肃王府里那个孩子并不是这个名字,虽说林逸的身份同样不足以让皇帝放在眼里,然而比起那个下人来说,却又好了太多。
皇帝有些闹不明白,到底哪个才是正主。
然而林逸远在西北,昨夜云崇又是为了有荷纵马闯皇宫,皇帝对有荷的印象自然更深刻些。
不过是两条小鱼,哪条不是杀……何必计较先后。
皇帝定了主意,抬手招来暗卫,正要吩咐下去,却忽的一顿,云崇那性子,顺着撸还成,若是非要拧着来,指不定要出什么事。
他顿了顿,绝杀令变成了逮捕令,先把人抓住,无论哪个是正主,他都能卡着云崇的七寸,只要肃王府有了后人,管他怎么闹腾。
皇帝挥挥手,暗卫便融入夜色,夜枭一样不见了影子。
与此同时,云崇却是也在暗中调动人手,将主院团团围住。
有荷不知道外头正风起云涌,正睡得迷迷糊糊,冷不防嘴唇上放了烫烫的东西,有人和他说张嘴,他便顺从的张了嘴,舌头却是立刻一麻,他被一声声烫醒了。
兰蔻瞧见他醒了,顿时一惊,有荷已经将嘴里滚烫的药吐了出来,一脸苦色的看着她:“你把我叫醒,我自己喝就醒了……太烫了。”
兰蔻手里端的药碗一抖,险些将药汁洒出来,听见有荷这么说,连忙将碗搁在床头的矮桌上:“公子自己能喝吗?”
有荷探手摸了摸:“还烫着呢,过会再喝。”
兰蔻似乎还要劝,就听见外头有人细细碎碎的说话,她连忙闭了嘴:“听着像是采苓姑娘过来了,奴婢还是先把药端下去热着,免得公子一会喝的时候都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有荷没什么异议,他一项不擅长拒绝,这会听见采苓偷偷跑过来,心里既担心又欢喜,见帐子外头探出头来的果然是她,连忙招手。
“你怎么偷跑出来了?王爷知道真该罚了。”
采苓点点他额头:“你当我是你呀,哪里会做这样偷跑的事……是外头有些不太平,爷让我来顾着你些,这阵子,你只管把我当兰蔻使唤就是。”
有荷一脸惊恐,连连摇头:“不不不……”
采苓忍不住笑了:“瞧你这没出息的样……今儿你可为着那姓林的,和爷闹了?”
有荷一脸茫然,心道他哪里敢和云崇闹。
采苓瞧他这样子,就知道自己是猜错了,神色却更凝重了,云崇无故禁了有荷的足,不准他出主院,若是因着生气,她倒不担心什么,然而两人闹都没闹,何来的生气。
怕是他家主子防备的人,很是不简单……
采苓心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面上却是一个字也不露,只撺掇着有荷再见到云崇,多撒撒娇,必定要让云崇将林逸忘个干干净净的才好。
有荷哭笑不得,心里却是难过的很,他觉得采苓未免太看得起他,无论他多么敬重爱慕云崇,那都是他见不得人的心思,连提一句都不敢,如何敢以此做借口,诸多要求……
何况那是肃王殿下,他的心本来就不在自己身上,事到如今,他仍旧看得清自己的身份,即便实在是难过的厉害,也从来没想过要取代林逸。
那个人……只要他出现,云崇就会完全忽视自己,哪怕那时候的他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