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与上次来时已是两个模样,身上再不见狼狈,仍旧是江湖上享有盛誉的翩翩公子,一身气度,很是卓然。
云崇瞧着他,眼里露出欣赏来,这人便是如此,即便曾困顿落魄,仍旧一派温和。
“看来你是已经得了消息。”
云崇并不废话,林逸点点头,颇有几分无奈:“江湖上这样的事倒是不少见,却没想过,有一日竟会落在林家身上……”
他摇头苦笑,话里却并未有责怪的意思,这江湖便是如此,仿佛是谁家的血流的多,谁的脾气横,谁就更像是英雄一般,着实让人无法苟同,却又难以改变。
林逸早就看到清楚,除却无奈,并无怨怼的心思,云崇便也不提这茬:“庄家为厉王效命,有素来爱玩弄手段,庄闳不在,怕是更不好对付。”
林逸与他想到一处:“庄闳虽然狠厉了些,性子却也是高傲的很,怕是不屑用其他手段,换做旁人,却是未必。”
云崇便吩咐人去拿东西,却是几把看似平常的武器,连带一些药粉之类。
“挑一把。”
云崇抬了抬下巴,却是示意林逸去那架子上选自己趁手的兵器,林逸扫了一眼,便取了剑来,云崇也没说什么,随手拿了把刀。
刀比起剑来说,用于杀人更合适些,且极容易上手,是以军中大都配刀。
云崇手里这把,便和店里寻常买卖的瞧着没什么不同,林逸却不敢轻视,他心知云崇不是无的放矢之人,越发打起精神应对。
两人你来我往过了几招,却是不分上下,云崇是特意压制了功力,仿着庄家那些年轻后生的伸手来的,此时虽瞧着与林逸伯仲之间,却是不过二十招,便会落败。
林逸自然是瞧出来了,攻势便猛烈许多,云崇却在这当口抽身后退,露出空门来,林逸眼中厉光一闪,猛地飞身上前,剑招也蓄势待发。
本该是毫无悬念的一剑,却是失手了,不是林逸估算错误,而是那把刀陡然长出三尺,生生封住了林逸的前路,若非他躲闪及时,这一刀便能洞穿他的胸腹。
林逸自然惊出一身冷汗。
云崇丢了刀,瞧着他摇头:“难不成我真的会伤你不成?”
林逸叹口气:“我自然信你……若非没有防范,说不得我真要在擂台上吃个大亏。”
林逸如今虽说不太管事,在林家,却仍旧被动的和林正安成了对立面,若是擂台输了,少不得要被趁机发作,他自是不稀罕林家的一切,却也不放心,让林正安继续糟蹋下去。
云崇明白他的苦衷,却也没有多劝,他信得过林逸,这事虽不简单,却也决不至于就到了寻求帮助的地步。
他选了长枪,挥舞两下:“再来,你须得几下这些东西都有什么古怪,只是还不够,你不肯用别的法子,就得防着庄家再出幺蛾子。”
林逸自是明白这个道理,并未多言,仍旧是拿着剑和他对招,这一场比完,天色却是彻底黑了,德纯来请来两人用膳,云崇便丢了武器:“晚上咱们再瞧瞧那些下作东西,先用饭吧。”
林逸长出一口气:“王府的厨子当真是让人想念的很。”
两人便往前厅去,德纯还当云崇多少都要问一句有荷用没用,却没想到竟然提也未提,不由一叹,连忙追上去。
肃王在练武场与人比斗,府里自然是都知晓的,厨房送来的菜便有许多硬菜,云崇看了一眼,指了指那鸽子汤:“给有荷送去,让他多吃些。”
德纯这才松口气,也不用人,自己亲自端了往主院去。
大约人还是睡着的,屋子里竟未张灯,兰蔻窝在门边打瞌睡,德纯咳了一声,她连忙爬起来,讷讷不敢说话。
德纯不与他计较,只是语气有些严厉:“都到了这个时辰,怎的还不将人喊起来用饭?”
兰蔻不敢回嘴,连忙去掌灯,小心翼翼的进了屋子,轻声唤道:“公子?王爷让人送了汤来,你起来用些吧?”
纱帐里却是半点动静也无,德纯心里突的一跳,也顾不得手里的汤,几步上前撩开纱帐,却见里面空空如也。
“人呢?!”
他瞪着兰蔻,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兰蔻仿佛是吓傻了,呆在原地,完全没了反应。
德纯低声骂了一句,连忙让人去禀报云崇,云崇立刻黑了脸,以极快的速度到了主院,身边还跟着林逸。
四婢都得了消息,这会虽瞧见林逸,心里不爽快,却也分得清轻重,并未多说什么。
云崇黑着脸底喝道:“滚出来!”
众人都知道他喊的是暗卫,也知道因着前些日子皇帝的动作,这主院是被守护的滴水不漏,因此多少都有些大意了。
这会听见云崇连着喊了两声,屋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才察觉到不对劲。
云崇还从未被人如此欺辱过,即便是自家兄长,他也觉得十分憋屈,尤其是有荷现在生死不知,且身上还有伤。
云崇转身就要往宫里去,林逸连忙拉住他:“你不要冲动,未必就是皇上的意思,即便是,他此事也不一定会做什么,反倒是你,若是乱了方寸,才会害了有荷。”
云崇闭了闭眼,即便林逸不劝他,他最多走到门口也就能想清楚了。只是那一阵阵往上面涌的心悸,着实让他有些承受不起。
“我还是得进宫一趟……皇兄上次的态度……”
林逸一怔,皇帝不喜欢有荷这件事,实在是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纵然知道这兄弟二人十分亲厚,却也没想过,这能亲密无间,若是云崇无后,说到底,得利的人还是皇帝。
林逸猜不透皇帝心思,也不好拦着云崇,只能劝他一定要收住性子,莫要再和皇帝闹起来。
云崇也顾不得让人去备马,抬脚就走,没走两步,就见屋顶上摔下来一个人,正是他先前安排在有荷身边的暗卫。
那人显然受了重伤,滚落在云崇脚边,却是连跪下的力气都没有,云崇瞧他这幅样子,瞳孔便是一缩,一时竟不敢问些什么。
暗卫却是抓住他的手,声音断断续续:“主,主子……有荷被抓到西郊……厉王别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