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一个相府丫头不算大事,但是连着几个人都是权贵家里的,这就有些蹊跷了,朝廷里就那么几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几乎都被牵扯进去了。
虽说只是下人,闹的动静却不小。
宋明德亲自过问了这案子,查了三天,线索几乎全都指向了肃王府,他当即下令封了口,进宫去讨主意。
御书房里显然是有人在,万丰衣都候在外头,瞧见宋明德笑着打了个千,宋明德连忙躲开:“公公安好,里面这事谁在?皇上可方便见臣?”
万丰衣侧身让开路:“皇上下了令,若是您来,直接进去就是。”
宋明德连忙谢过,却仍旧隔着门报了名号,等里面准了才推门进去。
里面果然是有人的,正坐在皇帝下手喝茶,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笑道:“侯爷害本王输了一尊南海珊瑚。”
云崇与皇帝早就猜到今日宋明德会来,皇帝随口说了一句宋明德谨慎守礼,云崇便凑了个趣,两人打赌看宋明德得了万丰衣的话,会不会直接进来。
云崇早就知道自己会输,心里并不在意,那话不过是逗个乐子。
宋明德却是一愣,有些回不过神来:“肃,肃王殿下?”
皇帝抬手指指云崇,并未理会宋明德,只笑骂道:“和谁学的这样小家子气,一尊珊瑚也值当和人算账,回头你回府了,朕开了私库让你自个好好挑些东西。”
云崇搁下茶盏谢恩,张嘴道:“听说西域有奇宝水玲珑,秋日干燥,配在身上最好不过……”
他连着说了几样宝贝,皇帝有些吃不消,佯怒道:“随便挑两样就行了,还真敢狮子大开口?!”
兄弟两人闹了几句,宋明德明白这是这二位在给自己时间缓冲,顺便想明白来龙去脉,免得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想明白这个,他顿时后背一寒,想来自己禁了宋安康的足,不准他再往肃王府去的事这两人已经知道了,并未提及,也只是顾忌双方的脸面。
宋明德压下心里的不安,迅速镇定下来:“肃王殿下没事便好,这皇城最近热闹的很,您若是再没消息,肃王府怕是要被人骑在头上了。”
云崇脸上并无波澜,显见是对皇城如今的状况了如指掌,只淡淡点头:“本王静候于此,正是要请侯爷出手相助。”
……
云崇出宫的时候换了侍卫的衣裳,垂头敛目跟在宋明德身后,宋明德心里还有些打鼓,也有些后怕,幸亏当日不曾冲动做出什么针对肃王府的决定,这天家的兄弟二人,内里不管如何,面上却是实打实的亲热,他贸然有举动,简直自寻死路。
他这边后怕,便想着要如何弥补,却不想一回头,原先跟着自己的人已经不见了,他顿时一愣,随即苦笑——自己这怕是得罪了这位殿下了。
云崇不告而别还是头一回,玄衣卫瞧着十分新奇,暗地里拿眼神看来看去交流,云崇停下脚步,蹙眉道:“都给我老实点。”
玄衣卫们瞬间缩了脖子,对视一眼,彼此都十分无奈,王爷最近的脾气好像不太好啊……
脾气不太好的王爷抬头看了看天色,时间还早,他这时候回王府太容易被人注意,然而连着几日奔波劳碌,他已经很久没看过府里的情形了,虽然传回来的消息都是好的,甚至那个他一直以为只能躲在他背后的小东西,竟然也长了本事,帮着大管家在处理府里的事务。
几天不见而已,好像突然就长大了。
云崇颇为感慨,很想现在就去瞧一瞧有荷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恰在这时,有乞丐撞上来乞讨,云崇垂头看了一眼,眼底顿时露出哭笑不得的无奈神色来。
福满脸色尴尬,然而很快就恼羞成怒:“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云崇不介意福满用了什么伪装,只是先前他还在想有荷,福满突然冒出来,让他有些恍惚,好像看见了那个小东西落魄时的样子。
“跟我来。”
云崇素来不喜欢废话,哪怕心里正波澜起伏,嘴里也没多问一句。
皇城是大启等级划分最严重的地方,达官显贵,富商巨贾都乐意在这天子脚下占上一块地,留给百姓的地方便少之又少,且大都聚集在西区,全是幽深狭长的巷子,门户并不宽敞,只能勉强容两人并肩而入。
云崇便是在十几条并列的巷子里钻了进去,然后又钻进了大同小异的狭窄院门里。
福满忍不住道:“这地怎么和迷宫似的……”
德纯迎出来,正好听见福满这话,不由笑道:“皇城是天子脚下,本就是达官贵人们喜欢住的地方,百姓又多,住不下总不能赶出去,这一块的民居都是工部的大人们亲自下令盖的。”
福满不知道这小小的民房竟然还牵扯到了工部,十分新奇。
云崇却是十分直接,将人喊来也没客气话,直接道:“你师承何处?”
福满一愣,随即警惕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云崇了然:“你果然有师父。”
福满一时语塞,这事他虽然没有刻意隐瞒,却从来没主动提起,这会听见云崇煞有介事的问起,本能的便觉得不好。
“我师父隐居在深山老林,可从来没得罪过你,你问他做什么?”
云崇眼底露出冷意:“那你不妨回去问问你那隐居深山老林的师父,他夜探王府所为何事。”
福满一呆,惊疑不定的看着云崇,显然是觉得这话不太可信,然而肃王一张冷脸,他却又不敢怀疑。
云崇敲敲桌面:“你回去给他带句话,看在他不曾伤人的份上,本王这次不予计较,再有下次,无论他目的是什么,格杀勿论。”
云崇说这话时态度严肃端正,语句却是戾气丛生,福满到底还只是个少年,并未见过多少大场面,一时被镇住,回过神来便觉得丢人,觉得不甘心,又不敢真的放狠话,哼哼唧唧了一会,才一扭头出了门。
德纯瞧着云崇面色不好,揣摩着他的心思凑过来:“爷,过几日就是您的生辰,虽说现在咱们不好大办,也不好太简陋了,尤其是府里,您是不是先交代一声,免得府里做了什么旁的安排。”
云崇怔了怔,才缓和了脸色,侧头看了一眼德纯,眼底露出几分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