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候,王府大门头一次被人敲开,有荷记着采薇的话,并没有露面,一直窝在主院里读书,却不曾想,外头的人竟然径直闯了进来。
有荷颇为惊讶,大管家出面将人拦了下来,有荷看了一眼,好在近日秉文给他的书颇为繁杂,其中便有官服制式一说,这些人都是交领右衽的箭袖,胸口绣着飞鹰,看穿着倒像是大理寺的。
主院的下人都被喊出来一一比对,有荷这才明白云崇昨夜话里的意思,原来他所谓的闹腾,竟是能直接扯上王府的脸面的。
然而他也特特的叮嘱了,自己不必多管,只由着他们去。
有荷便缩在窗口看着,瞥见兰蔻瑟瑟发抖的缩在角落里,心里颇为不忍,然而不等他说话,他自己便被人盯上了。
那穿着飞鹰服的,系了金腰带,一看便是领头人的男人往前一步,虽然隔着窗户,视线却像是直直落在他身上一样,有荷被他看到一缩脖子,后心一阵阵发冷,只觉得像是被什么十分可怕的东西盯上了。
“里面还藏着什么人?大管家,事关重大,还请如实以告,若是这当中出了岔子,即便是肃王殿下,也不好交代。”
大管家十分无奈:“大人说笑了,事关王府声誉,草民怎敢有所隐瞒,只是这人的身份有些特殊……”
大管家压低了声音,那大理寺少卿便配合的侧了侧头,待听清他说的话,不由一愣,随即露出尴尬来:“倒是本官唐突了,还请大管家替本官传个话,都是误会,本官并无意冒犯。”
大管家连连拱手:“大人放心,王爷看上的人自然是通情达理,知道大人一心为公,敬佩还来不及,如何会误会。”
两人你来我往说了不少客气话,有荷扒着头听了一会,心想,这官场和他那风月场也没什么不同,都只是靠着一张嘴。
客套够了的少卿很快就告辞离开,顺带着将主院的下人全都带走了。
有荷心里十分惊奇,眼见人出了院子,忍不住跑了出来,大管家一把拉住他:“莫追莫追,休要多生事端。”
“他们会不会有事?”
大管家摆摆手:“跟着走了才更安全,如今外头的命案实在是凶险,遇害的竟是些贵人们贴身伺候的下人,咱们王府群龙无首,怕是护不住他们。”
这自然是场面话,王府要护个人并不是难事,只云崇自宋明德那里得了消息,这群下人死的十分蹊跷,十几口人命,竟是直到尸体被发现,各家府邸才得到消息。
江湖上神不知鬼不觉替代一个人的法子多得是,云崇不十分了解,是以不得不多加小心,生怕王府也跟着着了道,尤其是府里现在还多了一个让他牵挂的人。
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云崇并非噬杀,也非无情,只是比起来这场谋杀背后藏着的真相,几个下人的命实在不算什么。
这一日皇城中风起云涌,豫州却是风平浪静。
秦奉来见隔了这一个多月,肃王还没有半点消息,虽然面上仍旧叮嘱手下人多加勘察,心里却已然认定他是一命呜呼,是以偷偷摸摸写了封信,派了亲信往皇城送来。
他本意是要和厉王邀功,是以将豫州截杀云崇之事写的十分详细,其中还夹杂了不少旁的,只是用了暗语,不知情的人读起来只会觉得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秦奉来的信一路送往皇城,却又在城门口走了小路,径直往西郊去了。
皇城西郊风景秀丽,土地便被圈了起来,建了一座皇家园林,园林附近的土地也被皇家留着,用作赏赐,但凡谁家得了,都是莫大的荣耀,百年下来,西郊林林总总的都是各色宅院,依着山势而建,虽不说曲径通幽,却是别有风情。
其中最有名的,便是先帝亲自下旨为厉王殿下建的宅子。
说是工部尚书带着两位侍郎用了一月的功夫才画成的,后来皇帝又亲自过了目,指出了几处不足,修修改改,单单是图纸便折腾了一季。
及至后来园子正式开建,一应用具更是精心之极,因着此事,还是太子的云峭饱受争议,若非兄弟二人互相扶持,怕是早就因着心虚大乱,被旁人趁虚而入了。
只可惜的是,宅子还未建成,先帝便驾崩了,后来新皇登基,为示恩宠,又将宅子建好了,只是厉王并不常来,旁人只当他瞧不上皇帝,或者是睹物思人,思念先帝。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座宅子藏着厉王这么些年积攒下来的财物。
而此时,这宅子不光是藏了钱,还藏了人。
不止皇帝猜着这宅子有蹊跷,朝中保皇的官员们都瞧着那宅子不顺眼,只是阿是先皇下令建的,他们即便是有再多想法,也不敢动什么手脚,但凡被抓到把柄,说不得就是灭门的大罪。
是以这宅子外头群狼环伺,内里却是平静无波。
信使行事相当谨慎,半路便下了马,钻进山林里抄着小路往厉王的园子去。
云崇眉梢微微一挑,所谓自作聪明便是如此了,光明正大的往厉王府去的信使,旁人轻易不敢拦,便是出了事,厉王也有推脱的说辞,眼下他这般欲盖弥彰,却是给了旁人机会。
云崇打了个手势,玄衣卫孤鹰般飞射而下,信使只觉得眼前忽的一阵扭曲,紧接着脖子一痛,他甚至还听见了“咔”的一声,随即彻底失去了意识。
玄衣卫手法十分利索的在信使身上一摸,却没能摸出信件来,转而将他翻了个身,手探进衣裳里,很快抽出一个成年男人拇指粗的竹筒来。
围观的玄衣卫齐齐吁了口气:“这姓秦的真猥琐。”
这竹筒里的东西虽然极有可能关系着厉王的生死,算是十分重要的东西,可云崇实在下不去手拿。
玄衣卫咳了一声,一把捏碎了竹筒,将里面的丝帛抽出来,密密麻麻的字看得旁人头疼,却有一人自众玄衣卫众越众而出,眯着眼睛一瞧,点点头:“一个时辰。”
正是肃王府的二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