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见人睡着,云崇总想做些别的,这会瞧见了醒着的,反而没了旁的心思,只想把人抱进怀里,仔细看看,说说话。
云崇不方便说自己外头的事情,便开了个话头,问府里最近如何,有荷到底还是长进了些, 说话分得清主次,虽然说得事情十分零碎,却也是条理清晰。
云崇偶尔夸赞一句,他便像是得了赏赐,眼睛都要亮上几分,看得云崇心里发痒,只好不时的打断他,亲一亲,蹭一蹭。
他叹息道:“当真是辛苦你了……这些日子,奔波劳碌,偏还要担惊受怕,可曾在心里怪我?”
有荷颇有几分茫然,看着云崇的眼睛,脸微微红了:“王爷是干大事的人……想不起别的来是应该的……”
你怎么能是别的呢……
云崇环住他的腰,往怀里揽了揽,伸出手指慢慢顺着他的头发,像是抚摸大型的宠物,一下一下,从头顶,到后心,有荷舒服的哼哼了一声,十分自觉的钻进他怀里。
这样熟悉的气息和触感……他还以为永远都感受不到了……和这个比起来,其他的算什么呢?何况,他这样的身份,本来也没有资格要求云崇什么都告诉他……
这样就够了啊,哪怕眼前这个人满心满眼都是家国大事,可只要偶尔能想起来看看他,抱抱他,对他而言,就够了……该满足了。
他用力在云崇怀里蹭了蹭,胸腔里酸酸涩涩的感受,让他几乎要流出眼泪来,明知道这想法不过是自欺欺人,他想要的还有更多,可是怎么敢呢?怎么敢啊……
有荷轻轻叹了一声,不肯再想下去,转而问道:“您什么时候能回来?最近外头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府里的管家和四位姑娘都忙的看不见人影,我帮不上忙,也不敢多问。”
我其实很努力的想要帮忙,真的……可是,做不到啊。
云崇抱着有荷的手紧了紧,心里莫名觉得疼。
身为让肃王府官家和四位姑娘忙碌起来的罪魁祸首,肃王殿下被有荷这话问到跟前,心绪十分复杂,对方既不是试探,也不是抱怨……
好在他习惯了严肃,这会脸色虽然僵硬了片刻,却并未被察觉出来。
肃王殿下轻咳了一声,斟酌道:“我藏起来也是逼不得已,你不用太担心,最近或许会乱一些,你由着旁人就是,只顾好自己,莫要逞能,用不了几日,我就会回来了。”
有荷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只下意识的抓紧了云崇的衣襟。
云崇却是误会了,嘴角忍不住浮上笑意,安抚道:“只要夜里得了空,我就过来看你,只这几天,你且忍一忍。”
有荷呆了呆才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登时红了脸,讷讷几声,本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云崇也跟着安静下来,两人交颈而卧,呼吸缠绵,虽是一室静谧,却无端端柔和缱绻,有荷不由自主舒了口气,靠在云崇胸口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云崇已经不见了影子,有荷在床上呆坐了两刻钟才猛地一颤,彻底回过神来,他摸了摸脸,又去看手,头一垂下,却见自己中衣大开,露出了锁骨和胸膛。
然而衣带仍旧是完好的,有荷伸手扯了扯,脑子有些懵,难不成他夜里将衣裳扯烂了?
片刻之后他才回过神来,身上这中衣,并不是自己的。
有荷红了脸,却是舍不得松开这衣裳,将衣带扯开又系上,然后又扯开,清凉的早晨,硬是将自己折腾出一身汗水来。
半个时辰后,他才缓和了心绪。一面收整床铺,一面瞪大了眼睛四处瞧,果然没瞧见自己的衣裳,应该是被云崇带走了。
不过,自己那衣裳,云崇应该穿不上吧……
有荷咧了咧嘴角,虽然明知道云崇未必会如同自己这样,将自己穿过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可只要有囊额属于自己的物件,在对方身上,他便控制不住喜悦……尤其是,那衣裳,是云崇自己拿走的。
有荷用力搓了搓胳膊,然后拿着袖子捂着脸,傻子似的笑起来。
采薇还没掀开帐子,冷不丁听见小声, 被唬了一跳,迟疑片刻,才试探着小声道:“有荷?可是醒了?”
有荷三两步走出来,笑容还挂在脸上,伸手拉住采薇的袖子,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采薇撑不住笑了:“得了,现在可是安心了,只是你这情绪还是收一收。外头多少人都看着咱们呢。”
有荷连连点头,然而功夫到底差了些,试了许久也没能收住笑容,采薇早猜到会是这般情形,是以早早就爬了起来,将兰蔻连带两个小丫头都打发了出去。
有荷自己个欢喜了足有半个时辰,才慢慢恢复平静,身上还穿着宽大的中衣,采薇瞧着好笑:“衣裳还是先换了,晚上等人来了再亲自给你穿上,这会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出去用饭了。”
有荷挠挠头,十分羞涩,采薇选了套素净的衣裳给他:“你呀……今日就待在屋子里读书吧,琐碎事让秉文办着,你这幅模样,旁人瞧着,看不出端倪才怪。”
“好。”有荷一口答应,接了衣裳转身去了屏风后面,采薇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吐了一口气,凌晨得到云崇消息的时候,她颇为惊讶,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觉得他家爷太过意气用事,这样的大事,怎能告诉无关紧要之人。
然而这会瞧着有荷真心实意的欢喜,她又多了份愧疚。
许是自己想的太多,这个孩子,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曾问,兴许是明白其中利害,故意避而不谈;更大的可能却是,他根本不曾想到这一茬,哪怕旁人都知道,只他独自被蒙在鼓里,只要云崇肯说一句,他便只顾得上欢喜。
有荷对旁人的要求,低的不可思议……采薇看来,总觉得在对方心里,他从不曾想过自己应该被旁人尊敬,无论是兰蔻彭勇这些人,还是她们四个,更别说肃王了。
他将自己的位置摆在了泥潭里,但凡能瞧见阳光,便会忘却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