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崇年轻力壮，正是什么诸邪不侵的时候，虽然遭了一回难，却只是将养了两三日，便又活蹦乱跳了。
倒是有荷肩膀上的伤颇重，行军途中，并不能好好休息，马车到底颠簸，又兼着之前日晒雨淋，第二日便发起了烧，迷迷糊糊的也不清醒，饮食喝水全都要人伺候。
这日秉文正给他喂鸡汤，有荷呛了一口，迷迷糊糊醒过来，抓着秉文的胳膊，问云崇在哪里，秉文有些无奈：“你管好自己个就不错了，爷还用得着你操心？”
有荷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秉文叹气，心想这孩子一番心意倒真是让人动容，看着这几日两人的相处模式，日后说不定就有大造化。
他下了马车，正瞅见德纯钻进了前面的马车，那是临时添置的车架，只好在结实宽敞，现如今因着有荷病中，肃王处理事务便都去那辆马车上，午间夜里回来休憩。
德纯收获颇丰，兼之已经得了名单，顺藤摸瓜，便牵连出不少人来。
几位随行能臣都颇为愤恨，直言不能轻饶，须得严惩以谢天下。
云崇听着众人争论，一言不发，一刻钟后，马车内的喧哗声便慢慢消停下来，云崇轻咳一声：“本王有一言，还请诸位大人解惑。”
众人连道不敢，云崇并未继续客套，直言道：“诸君以为，百姓之灾重于惩奸否？”
……
当夜，一行人在当地府衙驿站两处歇下，疾行数日，还是头一次能睡在床上，众人纷纷打水仔细清理，有荷虽在病中，也挣扎着要起来沐浴，秉文劝不动他，只好让人去抬水。
此处离灾区已经不远，城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灾民，云崇正在召见当地知府与县官，棒子夹大枣的说了一通，几人诚惶诚恐应了，纷纷表示，必定尽全力收容灾民，好生安置。
云崇着人拨了一批赈灾钱粮出来，虽说杯水车薪，却表明了云崇记下了他们的功劳，回头就会禀报皇帝，为众人请功。
众人一片感恩戴德，云崇留几人吃了饭，席面十分简单，见几人神色如常，并未露出丝毫异样，心里才放松了些，缓和了颜色与几人说话，酉时便各自散了。
彼时秉文正打了水进去，浴桶里的水只有一小半，因着临近灾区，此地用水也颇有几分紧张，有荷倒是没说什么，只秉文有些过意不去，这人跟着跋山涉水过来，吃了许多苦，他却连盆水都打不满，着实惭愧。
云崇进来，正好听见秉文在絮叨，眉头微微一皱，声音透着股不悦：“出了王府，便是普通人，哪里那么多讲究。”
秉文连忙住了口，云崇出门在外，素来一切从简，他这般计较，反倒犯了忌讳。
有荷有些懵，隐约觉得像是自己要洗澡惹的祸，讷讷缩在床脚，笑声解释：“我我我要洗的……不，不然不洗了……”
云崇侧脸看他，脸色说不上好，也不算难看，语气有几分严厉：“伤还没好，就知道瞎折腾。”
有荷被训得大气不敢出，有些歉疚的看了秉文一眼，秉文连头都没敢抬，自然没接收到。
云崇挥了挥手，秉文便退下来，有荷偷偷瞧着那半桶水，又偷偷瞧云崇，心里拿不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按理说，既然水搁在这里了，就是让他洗的意思，可秉文又走了，他一只手要怎么洗……
有荷有些纠结，冷不丁头上罩下来一片阴影，微微一抬头，就见云崇垂眼瞧着他。
对方眉心凝成川字，看着有些严厉，有荷忙不迭往后退了退，讨好道：“我……服侍王爷沐浴。”
云崇瞄了一眼他的肩膀，有荷连忙摇头：“不，不碍事……”
云崇从不喜欢废话，伸手一扯，有荷的衣裳便被扯开半截，露出肩膀来，伤口虽被包着，周遭的皮肤却都是肿的，云崇的脸色便又难看了几分：“这样还想着洗澡？大夫怎么说的？！”
有荷一缩脖子，他怕云崇，即便他好声好气和他说话，他也不太敢吱声，现在挨了训，垂头丧气缩在墙角，只敢可怜巴巴的瞅着他。
然而卖委屈这种事，在几天之前，他也是不敢做的。
云崇被看得没了脾气，心里倒莫名的软了一下，大约男人天生对柔弱的事物没有抵抗力，人或者东西，都是。
有荷审时度势的能耐算得上厉害，从不逞强，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心里都有数，云崇还从没见过他主动去寻求什么东西……除了他自己的身世。
他莫名的想叹气，语气也柔和下来：“脱衣服。”
有荷呆了呆，默默往后面缩了缩，他喜欢云崇的亲近，却不是在这种时候，脸上便带了几分抗拒。
这种神情，哪怕是两人头一回的时候，有荷也没露出来，云崇眉心狠狠跳动两下，心情说不出的恶劣，他暂时还顾不上想，为什么一个人的情绪能对他影响这么大，只下意识冷了脸，语气却还算得上是平缓：“怎么？不听话？”
有荷脸上露出犹豫来，脸颊一点点泛起血色，小声解释：“身，身上脏……都是汗……”
他发了几天烧，每日里都睡得一身汗，还从未清洗过，自然是不算干净的。
云崇没回过神来，自然知道，脏了才要洗的，这种事难道还要重申吗？
两人均是莫名其妙，很快便陷入尴尬，四目相对，颇有些无言以对。
到底还是云崇先回过神来，哭笑不得的勾了勾嘴角，亲自动手替他更衣，有荷哀哀的看着他：“王爷，王爷……我我我先洗澡……很快就洗完……”
云崇嘴角微微一抽，没说话，自顾自将人扒光了，随即丢进了浴桶里，有荷有些呆，回过神来，就见着云崇也脱了衣裳，正抬腿迈进来。
“王爷……”
有荷嘀咕一句，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说些什么，脸颊微微发红，连带脖颈。
云崇一进来，原本只到腰的水，便一下子蔓延到了胸口，他环住有荷，轻轻抬了抬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轻笑道：“让你服侍那么多回，本王也好好伺候伺候你……抱紧了，不要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