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荷醒来便觉得头昏脑涨,这感受先前倒是有过,显然是中了药的缘故,是以一睁开眼便惊了惊,待瞥见马车还是自己往日坐的那辆,才算是冷静下来。
外面日头高悬,马车里却还算凉爽,有荷掀开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正瞧见秉文龇牙咧嘴的骑着马。
“你好些了吗?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秉文左右看看,小声和他商量:“我能上车说话吗?”
有荷连忙点头:“快来快来。”
秉文的伤大多都在后背上,屁股上只被扫了几鞭子,可肃王府的刑罚,即便只有几鞭子,也够受的了。
有荷拿了瓶子,作势要给他上药,秉文吓得一哆嗦,连忙摆手:“别别别,德纯给我处理过了,不必再劳动你。”
有荷也不强求,见他半趴着,显见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不由笑起来:“怎的不早上车?骑马太受罪了。”
秉文苦着脸扭头看车厢,他自然是不想骑马的,可一辆被有荷占着,正在车里睡着,他哪里敢凑上来;另一辆车上都是大人物,他一个下人,更不好凑上去。
只能忍着疼骑马。
有荷不知道其中首尾,也不太上心,见秉文不说,自然而然转了话题,懵懵懂懂道:“咱们这是要回皇城吗?怎么走的这样仓促,我刚醒过来的时候还以为出了事,吓了一跳。”
秉文尴尬一笑:“确实出了点事,秦丰来那厮大逆不道,要对王爷下手,好在咱们先一步得到了消息,逃了出来,却不知道能不能安安稳稳的出了这豫州。”
有荷惊得回不过神来,怔怔道:“好,好大的胆子……”
他这会才意识到,好像大人物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活,虽说不愁柴米油盐,却总有人惦记着他们的姓名,想想便觉得这样的日子实在难过。
有荷十分心疼云崇,正琢磨着怎么对人好一点,就听秉文道:“咱们这一路怕是歇不了,诸事从简,爷要顾虑的事情太多,怕是要疏忽你,莫要放在心上,说实话,我还是头一次见爷出门带着屋里人。”
听着前面几句,有荷还要表表忠心,说他也能帮忙做些琐碎事,待到听见那句头一次带屋里人,脸颊就烧起来,羞耻又喜悦,垂着头,半晌说不出话来。
秉文嘿嘿笑两声,还想打趣他两句,车门忽的被打开,云崇矮身钻了进来。
秉文连忙爬起来要出去,云崇摆摆手:“呆着吧。”
秉文连忙谢过,自觉缩到车角去,尽量缩小存在感。
云崇倒是丝毫不避讳,一把将有荷拉倒自己身上,先是扯开领口看了一眼肩膀上的伤,见并没有大碍,便低头亲了一口,有荷又羞又痒,脸红的越发厉害。
云崇轻笑:“这样子,倒像是大太阳底下晒熟了的。”
有荷默了一会,别别扭扭问道:“不,不喜欢吗?”
云崇一怔,脸上的惊讶实在遮掩不住,因为有荷怎么看也不像是会问出这话的人。
云崇的安静,让有荷在冷静下来之后,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逾,逾越了……
有荷恨不得去咬袖子,心里却着实没底,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种时候,是不是该假装没说过,自然而然的转移话题?
有荷忐忑的问道:“咱们这是到哪里了……”
云崇一把捏住他的下巴,抬起来与自己四目相对,左右摇摆的看了个仔细,自言自语道:“奇怪了,明明就是同一个人……”
有荷猜不透他是什么意思,有些惶恐,眼神躲躲闪闪,不肯和他对视。
云崇笑起来:“没羞没躁的话都问出来了,现在才觉得羞耻?”
有荷干脆闭上眼睛,只当没听见他的话,双颊红的几乎要滴血。
云崇不再闹他,凑到他耳边,小声道:“自然是喜欢的。”
有荷一哆嗦,反应倒像是被吓着了。
云崇哭笑不得,松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小东西,倒是越来越大胆了。”
秉文恨不得在车里找个缝,把自己漏下去,他们爷以往是多正经的一个人,没想到私下里也是这幅德行,逮着人就欺负。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车不对劲,这短短时间里,他竟然眼睛痛起来,根本睁不开,以后一定要离着人远远的,这也太煎熬了。
秉文碎碎念的功夫,有荷已经钻进了云崇怀里,两人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秉文即便是竖起耳朵,也完全听不到说的是什么。
只觉得大约说的东西很有趣,云崇从昨夜便黑沉着的脸色竟然十分晴朗,时不时便要溢出两声轻笑来。
气氛虽然黏腻,却也轻松融洽,秉文十分感慨,他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他家主子爷这样的好心情是什么时候了。
马车咕噜噜走了两天,豫州仍旧风平浪静,不止云崇,连有荷都觉得不太对劲,这一日云崇被几位随行钦差请去,有荷便小声的和躲在车里养伤的秉文说话:“我心里慌慌的……”
秉文勉强一笑:“别说你了,我也慌……但是爷早有猜测,咱们在豫州出事,就算罪名按在流民头上,可当地官员也脱不了关系,若是出了豫州再出事……”
他一哆嗦,豫州大乱,周遭悍匪丛生,若是在外头出了事,连个凶手都找不到,即便皇帝雷霆震怒要彻查,可到底山长水远,谁知道中间会有什么波折。
秉文趴不住了,坐起来和有荷一起唉声叹气。
冷不丁车厢一震,“铎”的一声利器入木之音响起,秉文抬手给了自己一嘴巴:“乌鸦嘴!”
说什么来什么,有荷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秉文压着伏在车底,不消片刻,外面便响起打杀声,与此同时,不停有利箭钉在车身上。
秉文骂了一句,手扶在腰上,紧紧握着刀柄,显见是恨不得冲出去大杀四方。
有荷从他身体底下钻出来,茫然无措道:“追杀我们的人来了?”
秉文还来不及回答,拉车的马似是惊了,撒开蹄子奔跑,两人不防备,身体被甩起,随即重重撞在车厢上。
两人一个有伤在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这一撞,都白了脸,睡也腾不出手来去控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