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马不辨方向,秉文积攒出力气要去控马的时候,两人早已不知身在何方。
拉车的马乃是皇城带出来的良驹,气力颇大,秉文试了几次竟未曾抓住缰绳,都市有些恼火,身体往前一跃,稳稳跨在马背上,惊马前蹄抬起,竟想要将他摔下去。
秉文只得死死抱住马脖子,等马蹄落下,正欲发力,却见惊马已经被人牢牢套住脖子,停在原地动弹不得。
顺着麻绳往回看,却是有过数面之缘的兰老板。
对方手一扬,露出一块腰牌来,有荷不认得,秉文却知道,那是云崇的信物,轻易不动用。
“我受肃王殿下所托,特来护送二位。”
有荷探出头来看着他,却是没有半点意见,兰老板也知道他不主事,径自将手中腰牌丢给秉文,秉文翻来覆去细看一番,并未发现何处错漏,便点点头:“爷可还有其他吩咐。”
兰老板看向有荷,秉文识趣的扭开头,意思意思,此处只有他们三人,即便令牌是真,秉文也不敢让他们二人单独呆着。
兰老板并未在意,正了正脸色,学着云崇的语气道:“乖乖回府等着,若是闲了,就将楚辞给背了。本王回来检查,错了要罚的。”
有荷显见是吓着了,却是不消几息,脸又红了。
兰老板深谙此道,暗搓搓调侃他:“看来肃王殿下这罚,用的十分让人遐想……兰某真想见识一番。”
有荷立刻警惕的瞪了他一眼,将头缩回了车里。
兰老板摸摸鼻子,这才知道,和老实人,连玩笑也不好轻易开的。
秉文收拾好了马,分辨了一下方向,问兰老板:“此处荒芜,阁下可知道哪里有城镇?咱们总要备些东西。”
兰老板笑:“认路这小事我来便可,小公子还是去歇着吧,咱们捡着偏僻小路哦组,坐车怕是也要辛苦的很。”
秉文不与他推辞客气,一抱拳便钻进了车里。
有荷发了会呆,实在忍不住问秉文:“王爷是不是把追兵都引走了?他不会有事吧?”
秉文有些意外:“你竟然还能猜到这些?!”
有荷吓了一跳:“真,真的?!那么多人,他不会有事吧?”
他想起上回云崇饿晕的事情来,眼眶都红了。
秉文有些慌:“哎哎哎……别别别……”
他挠挠头,实在不知道怎么对付要哭的男人,换成女人还好些,可一个大男人,让他哄吧,他说不出口,不哄吧,这么看着也不是回事。
好在有荷很快自己揉了揉眼睛,神情也跟着平静下来,低声道:“我要回去背楚辞!”
秉文呆了呆,琢磨了一会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顿时哭笑不得,心里却又莫名熨帖的很。
兰老板找的路果然十分隐蔽,也十分坎坷,马车全程都在颠簸,秉文恨不得出去骑马,趴着几乎要被颠吐,坐着又怕崩了伤口。
有荷虽然没伤,也着实承受不来这路,两人白着脸,对视一眼,颇有几分惺惺相惜。
马车颠簸了两个时辰,夜色降下来的时候才行进了勉强算是平缓的土路上,马车内的两人激动的热泪盈眶。
秉文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竟然颇有几分熟悉,仿佛是来豫州时路过的,顿时佩服的五体投地。
“兰老板果然厉害。”
兰老板一笑:“从小跑到大的地方,总不能连条路都不认得……就是你俩受苦了,还能下车走路吗?”
秉文哼哼,动作仍旧利索的跳了下来,有荷却是腿软了,扶着车站了好一会才缓和过来,还有些距离才能到客栈,两人却宁愿走路。
兰老板知道两人一路上隐忍的十分辛苦,只笑笑,现行往前面去打点。
白日里不停歇的奔波,一沾床有荷就睡了,却又半夜里惊醒,一身一脸的虚汗,应当是做了噩梦,然而怎么想,却都想不起来到底梦见了什么。
剩下的半夜,他便没能再睡着,总觉得闭上眼睛,就会遇见恐怖的事情。
出了豫州,气候便和缓许多,并没有那样炽热憋闷,有荷却照旧喘不过气来,脸色难看的利害。
早起用饭的时候,秉文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抬腿就要去找大夫,被有荷拦下了。
“就是热的,回王府就没事了。”
王府有冰窖,主子又少,每年的冰都是够得,多拨些给有荷,盛暑也不难挨。
秉文便没有多说,趁着天早凉快,赶紧准备了干粮净水,匆匆又上路了。
兰老板走的照旧是小路,秉文学聪明了,坐在车辕上,有荷却是一天都没露面,连用饭也是在车里,只方便时候匆匆出来了一趟,脸色像是更难看了,倒真有些中暑的样子。
秉文有些着急,却不好要求兰老板换路,何况这荒山野岭的,能记清楚一条路已经十分难得了。
等到了下一个落脚的镇子,秉文便匆匆去寻大夫,却在府衙门口瞧见官兵张贴告示。
秉文莫名觉得心里一寒,却仍旧挤了进去,之间那告示上写的是肃王殿下与随同钦差陵城遭遇劫匪,如今生死不明,特此悬赏,凡有线索者,赏金千两;指明方向者,赏金万两;寻人且救助者,封千户侯,世袭罔替。
皇帝自登基以来,还是头一回这样大的手笔,百姓纷纷议论,都说天家无亲情,这兄弟二人却是十分亲厚云云。
秉文眼前一黑,脚下晃了晃,踉跄几步才站稳,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他家主子爷,那样神通广大的人,怎么能折在一群宵小手里?!
莫非是将计就计?
秉文越想越觉得可能,心下稍定,转念却又想起一个难题,却是这消息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有荷。
哪怕他相信云崇不会有事,却没有实证,就算有,他又如何敢拿出来?倘若有荷无知之下将消息透露,岂不是将云崇置于险地?
若是隐瞒……然而皇榜都贴出来了,显然是消息都已经传遍了,即便他不说,有荷也总会从其他人嘴里得到消息。
秉文在外头好一阵晃荡,等回到暂居的客栈时,月亮已经稳稳当当挂在中天,有荷身体不适,加上昨夜并未睡好,这会已经歇下了。
秉文没去敲门,倒有几分能迟一刻是一刻的意思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