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峭被册封太子的时候,皇后还在,有母亲护持,兄弟二人的日子并没有那么难过,虽然这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那时候他还能随心所欲的想用谁就用谁,不用担心这个是谁派来的,要怎么利用,那个是谁安插的,该不该除掉。
只是既然已经成了太子,便该有自己的产业,皇后将自己的庄子给了他,让他自己打理,收上来的东西他自己处置。
那时候云峭还小,需要的东西不多,可得为日后打算,人情往来,他是太子,不能失了体面,可这产业也得有人打理,他便说要选几个人培养着,知根知底才好用。
皇后自然答应,让人带了不少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孩子进东宫,让他自己挑。
云峭几乎是一眼就看中了万丰衣,他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只觉得这个小孩子长得顺眼,笑的也让人舒服。
虽然他并不是只留下一个,却独独将这一个放在了身边,只是很多年后,旁人都被外放出去做了官,万丰衣却被他带进了宫。
进宫并不是个好差事,毕竟是要绝了子孙根的,皇帝有些心疼万丰衣,虽说对方身子坏了,没办法有后代,可到底也不必受那割肉之苦,思来想去,便想着干脆外派个差事给他,等他再回来的时候,知道了当官的滋味,自然不愿意再伺候人。
他想的很好,也着实派了个轻松的差事给他,却不想一个月过去,对方竟然还没有回来复命。
云峭有些急了,连忙让人去找,心想难不成这第一回当官就上瘾了,不肯回来了?
他心里不痛快,连着几天脸色都是阴沉沉的,那时候他身边用着的还是在东宫伺候他的老太监,若不是他新登基,事事忙乱,老太监其实该荣养的。
他派出去的人三天后回来,却说半个月之前人就回来了。
云峭有些恼,回来半个月了,竟然都没来找他复命,他是太宠着这个混账东西了,竟让他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他让人去传旨,将万丰衣招进宫来。
万丰衣当时还住在东宫,离着皇帝寝宫并不远,却是一个时辰后才到,皇帝怒不可遏,不等人跪好,抬手就把手里的折子砸了下去。
他力道虽然大,可折子轻飘飘的东西,砸在人身上,着实不算什么,却不想就这么点东西,竟然将万丰衣砸倒在地。
皇帝当时一愣,见万丰衣疼的脸色煞白,还强撑着跪好请罪,顿时坐不住了,匆忙下来将人扶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万丰衣笑了笑,那模样仍旧和小时候见的时候一样一样的,很顺眼,也很好看,只是他这幅疼的说不话的样子,却让皇帝后悔的不行,他不该这么急躁。
只是他连着问了几遍,万丰衣都不肯说话,这份后悔就成了无奈和怒气。
末了,皇帝也懒得再问他,只让传太医,万丰衣拦不住他,只好让太医给他把了脉,这一把脉,太医顿时惊住了。
“万大人他……他……”
太医有些说不出口,生怕污了龙耳,万丰衣叹了口气:“皇上,奴才回来后……去了净身房。”
皇帝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这净身房是什么地方,等他明白过来,脸色顿时阴沉如墨,指着万丰衣说不出话来,气的整个人都哆嗦。
冷不丁瞧见太医还跪在下面,顿时怒吼一声:“滚出去!”
太医连滚带爬的出了门,万丰衣颤巍巍跪下请罪,云峭一把扯住他,十分凶悍道:“给朕站好了,不准动!”
万丰衣只得老老实实站好,挨骂。
当了皇帝的云峭,脾气坏了不少,毕竟头上已经没人压着了,可他并不喜欢发泄,往往都是自己克制,除非是气急了。
眼下便是后一种情况,只是对着连站都站不稳的万丰衣,他实在下不去手,便只好动嘴,这一骂就是一下午,莫说后妃宫人,就连云崇也不敢往跟前凑。
万丰衣被结结实实骂了个狗血淋头。
当天晚上,他便住在了皇帝寝宫的偏殿,那地方本是安置侍寝嫔妃的,却没想到先给万丰衣用了,以至于侍寝的贵妃只能半夜乘着软轿回了坤仪宫。
万丰衣这一养就养了两个月,本是十分隐蔽的地方被太医翻来覆去的瞧,将他羞的面红耳赤。
偏皇上还要说风凉话。
“该,让你也好好知道知道,做事都有代价!让你胆大妄为,朕就该把你扒光了帮在外头让人看个够!”
于是万丰衣又被骂了一顿。
皇帝心眼不小,却因为这件事一直看万丰衣不顺眼,每每想起来都要骂一顿,有时候骂着骂着时间晚了,万丰衣便歇在了偏殿,久而久之,那地方便没了旁人过夜,仿佛是默认了是万丰衣的地盘。
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云霄被册封为太子,时常跟在皇帝身边行走,或者是旁观处理朝政,或者是指点功课。
皇帝顾忌着万丰衣的脸面,勉强将这茬给按下了。
万丰衣这时候才松了口气,虽然以往皇帝骂他的时候,他面上难过,心里却是觉得欢喜,毕竟皇帝从来没生过这么大的气,头一回是因为他,他存着那样隐蔽的心思,实在不得不高兴。
只是有时候,他也觉得难过,尤其是皇上选秀的时候,他自己选就是了,还非要他也看看,说说哪个端庄,哪个明艳,哪个妩媚。
每每这时候,他就忍不住在心里骂,荒淫无道的昏君,色狼!
他自然是不敢骂出来的,只是偷偷解解恨,毕竟他再怎么不愿意,也还是得帮着皇帝挑。
他不是云峭后宫里的那些人,还能说两句酸话,他是连一个不乐意的表情也不能露出来的奴才。
每日里能做的事也就只是云峭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哪怕是让他去给云峭挑女人,他也得去。
可即便如此,他仍旧不觉得后悔,虽说眼不见为净,说不得离得远了,他就能慢慢忘了自己那点心思,也忘了云峭。
可每每想到会有这种可能,他就难过的整夜睡不着,他生于灾年,险些被父母易子而食,遇见了过路的商人,才侥幸活下来,那时起,他便是孤身一人了,仿佛是瞧着什么东西,都是单调的,冷清的。
直到遇见云峭之后,他才有了鲜活的记忆,虽然那记忆十分单调,每每看见,都只有云峭一个人。
他甚至都记不得云峭身边的花草什么样,山水什么样,他只能看得见他,记得住他,他甚至有种错觉,他活了这么久,好像只是为了遇见这个人,然后记住这个人。
万丰衣有些矫情的想,幸亏他进了宫,不然他就要失去自己的唯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