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初升,皇帝打了个唿哨,房顶飘下来几个黑影,皇帝叹息一声:“带着太子走吧。”
黑影领命,抬手就要去抓太子,太子却是往旁边一躲:“父皇,事到如今,不如退一步,厉王丧心病狂,你不写退位诏书,显见是不会放过你的,皇位哪有性命来的重要?”
皇帝厉声道:“住口!云霄,朕即便死在这里,也仍旧是皇帝,朕这皇家,由不得贪生怕死,也由不得他以下犯上。”
太子被他这般严厉惊得一哆嗦,讷讷说不出话来。
皇帝一挥手:“朕不会写诏书,这位置,他就是坐上了,也仍旧名不正言不顺……何况,云崇还在,他又能坐到几时?”
太子一怔,眼底神色微微变换,他小声道:“可,若是皇叔回来,哪怕是将皇位夺回来,可会给儿臣吗?”
皇帝早知道他会问这个问题,神色有片刻变换,到底叹了口气:“霄儿,你还年轻,这天下多的是精彩,未必就要拘泥于皇位,你皇叔……会善待你的。”
太子失声道:“既然皇位早晚要落在别人手里,为什么就非得是云崇呢?难不成父皇早就有传位给他的心思?”
这话问得着实逾越了,皇帝脸色黑沉:“霄儿,你逾越了!”
太子却是不管不顾:“父皇,你是不是真的动过这个心思?所以才处处容着皇叔,才无论如何不准他找个男人?我才是你儿子,你怎么能有这种心思,你将我置于何地?”
“放肆!”
皇帝一时气愤,手掌划过,太子便被打的侧了侧头,脸上露出巴掌印来,皇帝自然不会解释,他从没动过这种心思,却也没想过,自己念着兄弟情做的一切,在太子眼里竟是全变了味道。
他只比云崇年长十岁,他若是去了,云崇又能撑多久?他怎么会动这样的心思?
太子真是越发荒唐了。
皇帝面露不虞,却是不耐烦再看太子,只吩咐暗卫:“将他送走,若非云崇回来,便让他隐姓埋名活着吧。”
暗卫便要上前带着人走,却冷不丁眼前银光一闪,却是太子自袖中掏出匕首,利刃朝外,对着暗卫,也对着皇帝。
太子笑的有些疯狂,有些嘲讽:“厉王说的没错,你根本就没把我当儿子,我不过是想往肃王府安插个人手,你便将我禁足两个月,你可知我是太子,两个月不现于人前,于声名上是多大的污点?”
皇帝先前便察觉到的那丝不对劲终于慢慢浮现了出来,他不可置信道:“你与厉王联合谋反?”
太子冷笑:“父皇多虑了,儿臣不像您,肯把自家的东西让给别人。”
皇帝心中刚刚一松,便听见太子接着道:“厉王不过是帮我一把,只要父皇写下传位昭书,皇城之危自然可解,父皇放心,在这方面,儿臣与父皇是一条心的,只要我登基,必定先灭厉王,收复徐州……”
皇帝撑不住大笑起来,他一世英明,却不想到头来竟败在了一个儿子头上,他实在想不明白,太子好歹已经在朝中行走多年,为何还会这样糊涂,这样愚蠢!
“看来皇兄和本王的心情是一样的。”
厉王漫步进来,几百残兵随着他的步子慢慢后退,仍旧将皇帝护在身后,却没了精力再去顾忌别的大臣,只右相一直在皇帝身侧,才被护住。
“皇兄,你经历多少磨难才坐上这个位置,可能是作孽太多,才有了这样一个蠢儿子,白白为他人做嫁衣。”
太子一愣:“厉王,你什么意思?!”
厉王斜斜看他一眼:“你可知先帝曾留下遗诏,本王才该是那位子上的人,你与你父皇,不过是阶下囚,若非父皇早逝,你现在还说不定在哪里,这是父皇留给我的东西,我怎么可能给你?”
太子脸色煞白,不可置信的看着厉王:“你骗我?”
厉王点头,满脸这不是摆明了的表情,笑嘻嘻道:“正是。”
太子腿一软,额头汗珠落下来,他拼命摇头:“不,不,兵符还在我手里,你敢骗我,我就能灭了你,我会杀了你,我会杀了你!”
厉王嗤笑一声:“你大可试试。”
皇帝冷眼看着太子瘫在地上,见他浑然忘了皇家威仪,丧家犬一般缩在一旁,竟是被吓傻了一般,再没有半丝精神。
“自作孽,不可活。”
厉王笑道,满脸得意,他动动手指,轻轻敲了敲太子的额头:“皇叔还得谢谢你,若非你全力协助,今日之行怕是不能如此顺利。”
偷盗兵符,调离巡城兵,将皇宫布防图传与他。
这一桩桩,一件件,当真是只有太子殿下才做的出来。
皇帝闭了闭眼,轻叹口气,太子这时候才想起他来,连滚带爬的往他身边凑过来,却被暗卫拦住,他怒道:“滚开,父皇,父皇,儿臣错了,儿臣错了, 你救救儿臣,儿臣不想死,儿臣是堂堂太子,怎么能做阶下囚……”
皇帝不知为何,忽的想起万丰衣,他侧头看了一眼,肃王府那个叫有荷的孩子,正抱着那人的尸体缩在盘龙柱后面,只露出半个头来小心翼翼的看着外头,眼底虽满是惊恐,却是一言未发,脸上神色竟还称得上是平静。
这样比起来,倒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皇帝叹了口气,心道,这会他就是想管,也管不了了。
厉王却是一直盯着他,顺着他的视线找到了有荷,忍不住大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肃王的心上人也在,有你在手,何愁云崇不自投罗网。”
他眼中亮光闪闪,却是不用旁人出手,自己飞身而上,一把抓住有荷,将他抓到身前,厉王功夫并不如何出色,只是对付有荷这样的小角色,着实简单的很,他笑的肆意:“看你来的这么是时候,本王到时候一定给云崇留个全尸。”
他摸摸下巴:“说不得还可以赐你们合葬……”
他话音落下,有荷一口咬在他胳膊上,那架势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厉王疼的眼睛猛地一突,额头青筋暴起,却是死死忍住没有喊叫出来。
他咬牙切齿道:“给我松开!”
手下人连忙凑过来要将有荷拽开,却不妨眼前一阵刀光剑影,却是暗卫受了皇帝的命令,要来救有荷,若是救不了,便杀了。
云崇的软肋,决不能在厉王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