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被拉出去杖毙,万丰衣却被打入死牢,只等云崇回来,便问斩。
然而万丰衣却只在死牢里呆了一日,便高烧不退,险些活活烧死,毕竟是曾经的大总管,他又素来与人为善,便结了不少善缘,上到达官贵人,下到粗使丫头,竟有狱卒受过他的恩惠,央着人带了大夫进来。
大夫把了脉表情便是一僵,挥挥手,满脸嫌弃:“一个必死之人,你让我来做什么?晦气!”
狱卒一惊:“大夫,这话怎么说的?这以前好歹是宫里的大人物,才来了一天,怎么就必死了?”
大夫瞧他是真不知情,见万丰衣虽是脸色通红,一身衣裳却还算干净,便知道原来不是这群人故意折腾,将人作践成这样的。
他缓和了语气:“不是我不尽力,这人先前就坏了身子,身上又中了毒,粗粗一数,也得这么个数……”
他随手比了个八,却是怕这狱卒觉得他医术粗浅,一会不给诊金,随口说的严重了些,却不想他这随口一诹,竟对上了。
狱卒瞠目结舌,大夫摇摇头:“我给他开服药,也只能吊着,人是活不久了,就是在皇宫里将养着,也过不这个年,还是提前预备后事吧……瞧我这张嘴,这可是死牢,要什么后事,你要是心里过意不去,就给他准备张草席。”
狱卒全然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有些回不过神来,大夫怕他一听人要死,就不肯要药了,催了他两声,狱卒连忙答应,跟着人去了外头,又买了药回来,煎了,小心端着回来,要给万丰衣喝。
却不想到了跟前,竟没瞧见人,只有一个空牢房,他心里一急,还以为是旁人将他带走作践去了,搁下药碗,抽出刀来就去找人,正喝酒的几个狱卒被他唬住,战战兢兢问这是怎么了。
狱卒这才得了消息,他前脚跟着大夫走了,后脚就有人来将万丰衣带走了。
牢头拍着狱卒的肩膀说:“兄弟,你这也算是走了运了,谁想到这进了死牢的人还能被带出去,这要是能清醒过来,你这好日子可就来了……”
狱卒苦笑,那人也不过只有两个月好活……
皇宫中的大人物正闹腾,山野里却有人刚好从石洞里爬出来,做贼似的往外头跑。
他动作不算利索,却也知道专捡小路走,甚至总在石堆树杈里钻来钻去,偶尔还要偷偷往回头看一眼,瞧瞧是不是有人追上来了,待瞧见身后一片安静,便瞧瞧松口气,仿佛偷了松子的松鼠。
却是不知,在他身后足有一里地远的位置,两人停在树梢上,年轻人正横眉怒目,满是不耐烦,一张脸却与前面那人有七八分相似。
“我们为什么要跟着他?你看看他,这笨手笨脚的,动静这么大,还不如直接跑呢,还往石头缝里钻,也不怕卡住出不来!”
旁边却是一灰衣中年男人,听见年轻人的话,只是笑了笑:“他一心回去,我不好阻拦,只好去瞧瞧那肃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年轻人龇牙:“那可不是个好东西,我看你还是把人抓回来算了,免得见了人再打起来。”
灰衣人没说话,脚下一点,往前蹿了一步。
他自然是见过肃王的,那可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只是身在朝堂,又是天之骄子,周遭美人无数,难保心性不该,有荷跟着他,便要承担朝廷动荡之苦,被人暗中窥伺,说不得会如同上次那般,再有性命之忧。
然而说到底,他出现的太晚,有荷受了那么多苦才有今日,他却蹦出来,拿着长辈的身份,指手画脚,如此几番,只怕他长眠地底的恩公也会看不过眼,要跳出来给他托梦了。
两人正亦步亦趋的跟着有荷,身后突的传来破风声,灰衣人一挑眉,抬手抓住福满:“你且带他进城,我将身后那人引开。”
福满眼睛一亮:“放心,我这就送他过去……”
他阴测测一笑,猛地往前一蹿,将毫无防备的有荷自地上抓起来,脚下不停,眨眼间就出了林子,奔向县城。
有荷惊得叫出来,却被福满一把捂住嘴。
“小子,你倒是跑呀,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有荷呸了两声,很是不满:“你比我小……你松开,我不回去,我要回王府。”
福满有些生气:“你这人真是……王府有什么好,跟着我们自由自在的,没人管没人打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多好?”
有荷对他说的生活一点也不向往,他就想留在王府,每天做点琐碎事情,有吃有喝的,还能看见云崇……
两人谁也不肯低头,就一路僵持着往城里去了,夜半时候,灰衣人才追上来,却也没有进屋子,只在屋顶上坐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有荷偷偷摸摸出门的时候,就见他在外头牵马。听见脚步声便侧头看了有荷一眼,声音里带着笑意:“你走的太慢了,这样下去,明年也到不了皇城,上马吧。”
有荷有些脸红,结结巴巴道:“这马算我买的吗?我没钱……回了王府再给成不成?”
灰衣人一怔,有荷话里的意思,让他心情变得有些微妙,他这样费尽心力的为他筹谋,加上救命之恩,在这孩子眼里,仍旧抵不过王府分毫。
然而灰衣人也只是暗自叹了口气,仍旧点了点头:“可以。”
有荷一笑,脸上露出感激来:“你可真是个好人。”
这样直白的夸奖,真是许久都未曾听见了,灰衣人忍不住勾勾嘴角,头顶忽的掉下来一个包子,灰衣人抬手接住,另一个却是砸在了有荷头上,有荷抬头去看,就见福满龇牙看着他。
有荷咬了一口包子,爬上了马背:“我们快点走,不等他。”
他正要催马前进,却被人在头上扣了个兜帽,有荷有些茫然,只觉得这东西有些挡眼,手一抬便想要摘下来。
灰衣人按住他的手:“避免麻烦。”
有荷尚且不知整个大启正找他找的很是热闹,大街小巷都贴着他的寻人令,若非昨日他根本没露脸,早就被人认出来了。
只是他习惯性的听从别人的话,但凡语气稍重一些,他便没了拒绝的心思,于是讷讷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