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有荷睡到中午才醒,已经有人送了饭菜过来,就搁在床边的矮几上,早就冷了,寥寥几片猪肉上还凝结着猪油,有荷看了一眼,若是往常,他是没心思嫌弃的,有的吃便好,这会却完全没有胃口。
能活着当然是一件幸事,他也确实庆幸——然而昨天夜里……
那到底是不是个梦?
有荷忍不住哆嗦,这会倒不是冷的,是被吓得,若是云崇昨天真的来过了……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要被送去什么拍卖会,当众打林逸的脸?
有荷抱着被子滚了两圈,枯坐到了晚上,外面响起敲门声,不等有荷开口,她便自己进来了,是个七八岁的小丫头,年纪比兰蔻还要小些,眉眼间却满是戾气,见着有荷醒了,竟是十分凶狠的瞪了他一眼。
他还记着那护院的死,被一瞪,只以为对方和那护院关系匪浅,颇有些愧疚,并不曾说话,白白被瞪了几眼。
小丫头送了饭却不走,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看着他:“拍卖会今晚就要举行了,我就看着你这个迷惑庄公子的兔儿爷怎么死!”
有荷愕然,着实被这小丫头给惊着了,这样大的年纪,怎的说话却这样恶毒,再说,他何曾迷惑过庄闳,若说这话的人是肃王府的,他也就认了,换了旁人,他却是有些不甘心。
“你怎么胡乱说,我和姓庄的可没关系!”
小丫头呸了一声:“你还想有关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我告诉你,你今天被拍出去,是死是活都别在庄公子面前露脸,否则,我们小姐饶不了你!”
她说完还狠狠瞪了有荷一眼,随后转身就走。
有荷这才回过神来,感情这小丫头并不是庄家的人。
这沈家的小姐,眼睛不是瞎了吧,看上了姓庄的,那可真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有荷想起上回紫风被折腾的惨样子,倒有几分幸灾乐祸,这丫头这样嚣张,想来她的主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就看看这些恶人怎么互相折磨了。
他心情好了些,连忙扒了几口饭,却又想起那小丫头说的话来,拍卖会就在今晚。
他又没了胃口,将那小钩子找出来,比划了一下,这回却是不敢动手,得进了箱子才成,否则被人看见了,怕是就行不通了,听说江湖上有什么易容术,即便是毫不想象的人,也能折腾的,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真是可怕。
有荷没了吃饭的心思,意兴阑珊的躺会了床上,却又想起云崇来,这回倒是多了几分感激,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亲自来给他送解药。
有点感动……
有荷抱着被子滚了一圈,这回倒是真的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林逸都是无辜的,自己不能连累人家……
何况肃王还给了他解药,他这几下子就当是还了人情吧,往好处想,兴许对方看在他这份善心上,能把解药都给他呢?
一刻钟后,外面又来了人,带了光鲜亮丽的衣裳,唯一的缺陷便是太薄了,这大冬天的竟然只给一条薄纱。
庄槐板着脸看着他,将衣裳丢到他脸上,有荷连忙拽下来,这才看见,衣裳下面,竟然还有一条十分眼熟的红绳子。
有荷心里咯噔一声,心道若是旁人给他系上,又搁在那样小的箱子里,怎么可能动弹的了……
有荷欲哭无泪,盯着众人的视线换了衣裳,庄槐却嗤了一声:“你里面的衣裳还穿着做什么?”
他往前迈了一步,看样子是要亲自动手,有荷连忙求饶:“大爷,这拍卖会上还有不少女侠呢,您就让我穿着里面的吧……”
庄槐一顿,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竟没再说什么,果真依了他,却是亲自系了红绳子,简简单单的结,有荷偷偷摸摸试了试,勉强能挣开,在箱子里可能要费事些,却不是不可能。
有荷再次被装进了箱子,临走前还听见庄闳过来和庄槐说了几句话,随后他才被匆匆抬走。
庄槐在外头催促:“亥时开始,戌时就要把东西送过去。”
送过去之后,还有个验货的过程,在那之后,就不会有人再去看他了。
有荷老老实实的窝在箱子里,照旧是冷,却不敢睡,兴许是太过紧张,他竟觉得比前几日的时候暖和了些。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有荷才被放下来,安安静静的又呆了小半个时辰,箱子十分突兀的被打开了,外头的烛光亮的很,有荷被刺的闭上了眼,却有人来掰他的眼睛和嘴巴,仿佛是在检验牲口有没有生病。
他心里是有怒火的,却不敢发作出来,只好木着脸,只当自己是个傻子。
那检验趁机在他身上摸了几把,末了道:“倒是一身好皮子……”
有荷心里暗骂,你身上的才是皮子!
随后箱子又被合上了,有荷觉得自己被抬着走了几步路,随后被搁下,接着模模糊糊的仿佛是关门声,有荷试探着敲了敲箱子,外面并没有回应。
他这才敢动作起来,手险些抹去一层皮才从绳子里抽出来。
他斯斯抽着气,冰凉的手指摸到耳垂,把自己冰的一哆嗦,抖着手抽出了小钩子,要毁了自己的脸,对有荷来说着实是十分困难,毕竟他前面十几年都是在靠着脸和身体在活着。
他鼓了鼓气,脑子里想着云崇盯着自己黒沉着脸的模样。
手一抖,果然就钩破了脸。
有荷心疼的想哭,用力吸了吸鼻子,好在有了开始就好继续了,他顺着伤口又划了两道,都在侧脸,伤口虽长,却并不深,等血渗出来,他便随手一抹,整张脸便血淋淋的,有些不堪入目了。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怕这小钩子到处丢反倒伤着自己,便又挂在了耳朵上。
刚戴好,箱子忽的被人打开,有荷先前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并未发现异常,冷不防被人掀了箱子,当即惊得张嘴喊了一声。
却没想到,外面的人同样喊叫起来,声音直冲云霄,将有荷那若不可闻的惊叫彻底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