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纯一路上担惊受怕,到了门前看见有荷杵在门边等着的时候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云崇已经走了过去,垂着眼睛看着有荷。
有荷汗毛都立起来了,心道这不会是还没消气吧?
可不是都让人来喊他伺候了吗?
有荷心里发虚,不敢看云崇,脑门上都要冒出汗来,云崇忽的开口:“还病着出来做什么?”
有荷先是吓了一跳,后来才意识到,这是不生气了吧?
他讨好的笑了笑,没敢往跟前凑,只小声道:“来伺候您用膳。”
云崇拉着他,将他按在身边,有荷像是被烫了一下,立刻跳了起来,云崇脸一沉,训他:“老实坐着!”
有荷这才慢吞吞的又坐了回去,德纯也满是惊讶,却没敢乱说话,只嘱咐丫头多舔一副碗筷。
来来往往的丫头都见着了有荷坐在云崇身边,个个心里都是波涛汹涌,却没人敢抬头看,只小丫头兰蔻提了饭来,没在房间里见到他,往这边寻过来,见他上了桌,心里着实惊喜。
捂着嘴笑着跑走了,半路上忍不住,去寻了采苓,要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有荷却着实胆战心惊,连布菜都有些力不从心,连着几次都没能将菜夹进云崇碟子里,他怕因此被嫌弃,急的红了脸。
云崇按住他的手,目光晦涩不明,有荷颤了一下,心道,不是这么快就要发作吧?
“我自己来。”
有荷一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僵坐着没敢动弹。采苓得了消息,兴致勃勃的来看热闹,一进来就瞧见两人握着手,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有荷脸都红了。
敷衍的行了个礼,采苓往两人跟前凑,云崇抬了抬下巴:“伺候着。”
采苓一呆,有荷将手里的长筷搁下,没敢再看旁的,坐在云崇身边着实让他压力很大,只一个劲的往嘴里扒饭,连夹菜都不敢。
冷不丁碟子里被放了一筷子酸笋,还夹着肉丝,有荷顺着那筷子看过去,采苓正朝着他眨眼睛。
有荷连连摆手:“怎么敢劳动姑娘。”
采苓瘪嘴:“坐着吧,这就这几个人,不是我伺候,难不成要让爷伺候?”
有荷被她怼得说不出话来,只得垂下头讷讷吃饭,偏采苓非要逗他:“你倒是抬头啊,你这样什么也不看,谁知道你要吃什么?不然你说出来也成。”
有荷本就胆战心惊,被她这样三言两句挤兑,越发坐不住,仿佛是凳子上有钉子,不时便要扎他一下,让他做什么都不安生。
匆匆吃了一碗饭,有荷连那菜是什么滋味都没尝出来,就告了罪,说要回去了,采苓在后面喊了他一声,他却像是被狗追着的兔子一样,一溜烟就不见了影子。
“真不禁逗……”
云崇看了她一样,采苓无辜回视他,两人借着用饭的功夫说起正事。
云崇已经许久不曾露面,外面他重伤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徐州那也早就得了消息,被有心人煽动的百姓一时不敢再吱声。
厉王虽然被伤着了,到底也没有性命之忧,云崇这伤却没人能给出个确切消息,再者,他坐的是皇帝的銮驾,那刺客显然就是冲着皇帝去的。
弑君不是小名头,即便只是有个苗头,都是连累九族的大罪,厉王一时找不出破解的法子,只能老实安分起来,皇帝借着对方伤了腿这名头,将人暂且困在了厉王府,只等来年各项大事都折腾完了,就赶紧将人送走。
这兄弟二人皆是忍不住想将人永远留在皇城,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厉王的后手太多,其中最棘手的便是先帝留下的遗诏,若是厉王在皇城出了事,便要皇上将帝位让给厉王长子。
着实是荒唐。
可是死者为大,皇帝不能顶着不孝的名头违抗先帝的遗诏,只能凡事忍耐,才纵得厉王越发嚣张。
“本王总会有机会,让他再离不开这皇城。”
这个机会,也只能是厉王自己憋不住,公然造反。
然而希望实在是渺茫,厉王不是没脑子的,先前暗地里往皇城调兵遣将,不过就是为了逼云崇或者皇帝出手,因着后来被青州刺史暗地里拦下,且死伤惨重,才狗急跳墙,来了个苦肉计。
自损一千,伤敌八百。
两人说完话,兰蔻在门口探了探头,采苓瞧见了,便出去和她说话:“探头探脑的做什么?有荷有事?”
小丫头摇头,脸色有些发白,看起来怕的很,采苓奇道:“这是闯了什么祸?”
兰蔻没有纠结多久,很快就把话说了:“先前哥哥要从如尘的洞里钻出去,却被逮了回来,那次奴婢是早就出了门的,去找了……林公子,结果没能等到人,今日他才找上门来,说是要见哥哥。”
采苓蹙眉:“怎么又是他?!”
她戳了戳小丫头的脑门:“看看你哥哥为着他受了多少苦?你还敢把人往跟前带?”
兰蔻眼泪要掉不掉:“奴婢就是想着哥哥受了那么多苦就是想见一见,现在人都到了跟前,要是连见一面都不行……”
采苓恨得咬牙切除:“那就是个瘟神,你要是让他见了,有荷指不定怎么倒霉呢?!”
兰蔻被吓住了,有些呆,眼泪滑出来,看着倒也可怜兮兮的。
采苓低声骂了一句:“我去见……”
“让他去吧。”
云崇忽的说道,丫头端了漱口的茶来,他漱了口,又借着丫头举起的铜盆净了手,自始至终脸色都十分平静,仿佛前几日为着有荷那一句话将人折腾的半死的并不是他一般。
采苓心里一跳,心道她家主子这样子可不太对劲,难不成是厌了有荷,干脆找个由头彻底发落出去?
她给小丫头使了个眼色,让她去领人,自己回到屋里,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云崇的脸色:“爷怎的改了主意?”
云崇只看了她一眼,冷声道:“你管得倒是越来越多了。”
采苓心里一惊,立刻伏地请罪,云崇没理会她,径自站起来,到了门口才缓缓说道:“采苓,记着你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