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消雨歇之后,有荷被云崇拦在怀里,心情却十分忐忑,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清醒着和对方躺在一起,以往不是被折腾着就是被折腾晕了。
短暂的惶恐过后,有荷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他小心翼翼的瞥了眼云崇,斟酌着字句,慢吞吞开了口:“王爷……”
云崇懒洋洋应了一声,他心情的确很好,也乐意和这小东西多说几句话,反正天都要亮了,他很快便要迎来一波波看热闹的客人,意识必须清醒。
“奴才这几日一直闷在院子里,能不能出去逛一逛……”
云崇垂眼看了看他,有荷一阵心惊肉跳,几乎要张嘴说自己刚才胡说的,其实一点也不闷。
云崇哼了一声:“这几日不成,你老实呆在这里,半月后若是能熟读千字文,本王就带你出府逛一逛。”
有荷眼睛一亮,他来了王府这么久,只出过一次府,还因着蓄谋逃跑,没敢四处看一看,连这皇城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云崇轻笑一声,摸摸他的头:“睡吧。”
有荷顺从的闭上眼睛,又忽的睁开,他想着若是自己出不去,林逸能进来也行,只是上次他提起林逸,这位爷大发雷霆,将他吓了个不轻,这会不太敢直接说,旁敲侧击道:“王爷外面传您伤的重,今日应该会有不少人来探望吧?”
云崇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本王的几个亲信都会过来,皇兄和宫里的几位娘娘也会遣人过来……旁的多是别有用心,你不要乱跑,免得被人盯上。”
这是云崇将有荷关在这小院子里最主要的原因。
他那日拿着这小东西立了威,虽说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有荷不过是被无辜利用了,可林逸提醒的也对,总有人不长眼,他须得防一防。
有荷讷讷应了声,没听到林逸的消息十分失望,纠结半晌才敢再次开口:“奴才能找几个人来说说话吗?实在闷得很……”
云崇有些不耐烦:“去看书,千字文都没记住,还敢无聊?”
有荷被训得不敢做声,记得抓耳挠腮,外面鸡叫了两声,云崇坐起来,随手替有荷拉了拉被子:“一夜未眠,好好歇着。”
有荷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见云崇要走心里着急,却又不敢贸然开口,表情很是纠结,云崇看得心里一软,这个小东西,还年轻,正是爱动的时候,被拘着确实难受,让人找个说书的来就是了,何必计较……
“也罢,让采苓去外面找个人来陪你解闷就是……”
有荷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的猝不及防,一时没能控制住嘴,张口就道:“能把林公子请过来吗?”
云崇的脸色眨眼间就阴沉了下去,原本已经站起来的身体又慢慢压回了床上,脸对着脸慢慢朝着有荷靠近,嘴角一勾,露出带着冷意的笑容来:“原来你是要见他……”
有荷又被吓住了,不敢动弹,傻愣愣的看着对方,眼也不眨的看着对方的眼睛里漫上血丝来,变成了阴森恶鬼。
有荷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见林逸会被云崇如此厌恶,他想不透,也不敢这时候问出来,只能直愣愣的杵着,比起上次还不如。
他完全不敢开口求饶,甚至脑海里都没有一点思维,全是混乱一片,找不出完整的字句。
云崇忽的伸手捏了捏有荷的脸,低声道:“本王看你这张脸才愿意多纵容你两分,若是你这样不知死活,非要去招惹林逸,就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了。”
有荷像是被谁拧了一下,忽的就没那么恐惧了,甚至还吞了吞口水,他看着眼前这个人,莫名来了勇气,他问道:“要是奴才这张脸毁了……”
云崇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直起身来打量着有荷:“若真有那一天,你还是离王府远远的吧,不然本王实在是不确定,会不会亲手宰了你。”
有荷如坠冰窟,油然而生一股庆幸,若不是这张脸,他现在或许早就成了一具白骨……然而话又说回来,若是没有这张脸,他应该还呆在云舟馆,混吃等死。
他知道在云舟馆人命不值钱,却不知道出了云舟馆,人命更不值钱。
他发自内心的恐惧了,他从未体会过这种感受,身家性命都系在一张脸上,若是他老了丑了,或者某一天眼前这个人发现自己和林逸不像了,会不会就真的如同他所说,亲手杀了自己……
有荷呆住了,久久回不过神来,不知道云崇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对方最后有没有再说什么话,他把自己缩成一团,冷的不停打哆嗦。
这一日兰蔻没有来送饭,有荷也没胃口,但仍旧意识到了,这是云崇对他不知好歹的惩罚,对方就是要这样活活饿死他,也没人能替他说一句话。
有荷滴水未进,又惊又恐,还有些说不出来的难过堵在心口,让他呼吸频频困难,只能不停的翻身。
夜里他做了一个梦,一睁眼仍旧是半夜,却想不起来自己梦见了什么,只是身上都是汗。
他坐起来看着这间屋子,昨日凌晨云崇过来时给他脱掉的衣裳还乱七八糟的丢在地上,一整天都没人过来,自然没人收拾,乱的无处下脚。
倒真像是死了都没人发现……有荷被自己窜出来的念头给惊着了,连忙呸了几声,随手抓了抓睡乱的头发,眼角瞥见窗外似乎有个小白球,刚要喊一声,那东西就跑走了。
有荷发了会呆,自嘲的笑了笑,慢吞吞下去收拾了,回到床上的时候手脚冰凉,他看着火盆,那里早就没了火星,灭的不能再灭了。
怪不得这样冷……
有荷轻轻叹了口气,心想好在他前几日才吃了药,毒性不止于立刻发作,否则——看云崇这幅样子,怕是不会给自己解药了——等那东西自己折腾起来,他就真的生不如死了。
有荷一面庆幸,思绪却很快被旁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占据了,一面将自己结结实实裹在被子里,缩成一团,不多时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