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内大乱,两人打起来毫无章法,然而却将屋内折腾的乌烟瘴气。
大管家正要唤人来将二人分开,抬眼却看见肃王那素来波澜不惊的眼里露出几分兴味,动作便慢了下来,四婢仿佛也明白了肃王的意思,竟谁也未动,二管家正要上前帮忙,被大管家拽了回来,朝着云崇那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二管家面色复杂的看了看狼狈的三管家,收回手站了回去。
有荷即便是豁出去了,可到底身体被糟蹋坏了,并没有多少力气,而三管家却是正值壮年,回过神来没多久便将有荷掀翻在地,正要扑上去狠狠教训一顿,云崇不甚耐烦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都住手,成何体统!”
大管家不由看了他一眼,心想,你这体统莫不是因人而异?
纵然心中有气,三管家却不敢违抗肃王的话,只能憋屈的跪下请罪。
大管家看出云崇对那仆役十分感兴趣,显然并不想杀人,只是苦于没有台阶下,又被这三管家假公济私步步紧逼,心中定然十分不虞,这才看着那仆役下手,却不开口。
估摸着这会,他心里应该对那小子更多了几分兴趣才对……他心思一转,便开口道:“奴才以为,三管家这番处置有失偏颇,这奴才虽说是逃奴,可到底是被人构陷才至于此,王爷宅心仁厚,何不放他一马,好让他知恩图报。”
有荷眼睛一亮,膝行上前,碰碰磕头:“王爷明鉴,王爷明鉴,王爷绕了奴才这一回,奴才肝……粉身碎骨报答您。”
云崇挑了下眉,有心逗弄他,然而这许多人实在不好损了自己的形象,只好道:“便依你的话,只是,死罪可免,火罪难逃……”
大管家心中一个激灵,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主子的心思,一拉二管家:“今日之事闹得颇大,奴才们还要去善后,这便退下了。”
三管家犹自不甘心,自荐道:“下贱奴才不必劳动束规阁,奴才便可惩治了……”
“哟,三管家您这话说的可是杀气腾腾的,若是人在你手里死了,是要让旁人说你假公济私,还是说主子食言而肥?”
采苓说话素来口直心快,也十分犀利,三管家被戳破心思,只得跪地告罪,愤愤离去,采苓不放心,也告退追了出去,看他又要做什么妖。
云崇四处看了一眼,采薇立刻将墙上挂着的鞭子取下来,双手呈给他,云崇随手挥了两下,空气被打的噼啪作响,有荷的腿又软了,上次挨打的记忆实在是太深刻了,现在他也没恢复,若是再来一茬,足够将他打死了。
他正要磕头求饶,肃王却随手丢开了鞭子,指了指那食盒:“罢了,你将那东西吃了,此事便止了。”
有荷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他,满脸惊喜,眼睛亮的像是在发光。
云崇微微一怔,竟然有些不自在,掩饰似得骂了一句:“怎么,还要让她们几个动手塞?”
有荷连连摇头,连滚带爬的到了食盒边上,将那卤猪头抱起来重重啃了一口。
他张的眉清目秀,本该是赏心悦目的一张脸,然而他手里的猪头,却十分狰狞,他那嘴一张,画面顿时有些诡异,连见惯血的云崇脸色都有些古怪。
三个丫头纷纷别过脸去,只觉得腻味,一股酸气从胃里升腾起来,让几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云崇摆摆手:“罢了,看你吃也不知道是罚你,还是罚本王,都退下吧。”
有荷又伏下身连着磕了几个头,心里倒是真的对肃王感激起来,这个主子还真是好人,不光没有罚他,还给他吃了一顿好肉。
他心满意足,回到下人房里,脸上还带着笑,只是众人早就歇下了,他不敢发出动静,小心翼翼的洗漱后,上了床,很快便睡了过去。
他本以为这一天折腾,晚上又吃了一顿饱饭,定然能睡个好觉,熟料天色将亮未亮时,便腹痛如搅,将他生生疼醒了。
有荷先是捂着被子小声呻吟,后来意识模糊了,声音便大了起来,将众人全都吵醒了,那给他送过几次饭的仆役踢了他一脚:“你又做什么死?”
有荷疼的想打滚,却并没有翻身的力气,奄奄一息的瘫在床上,他肤色本就白,此时没有血色,即使周围漆黑一片,也仍旧白的渗人。
那仆役一个激灵爬起来,拍拍他的脸:“你没事吧?”
有荷只会含糊着喊疼,越喊声音越小,那仆役受采苓所托,在平日对他多加照顾,此时也不敢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只怕自己被采苓怪罪,断了前程。
思索一番,连忙爬起来去了角门,沿着小路去了王府供养的大夫院里,只是他们轻易请不了大夫出诊,若是有银子,只能请个药童,给抓上一副药。
但是有荷的情况他并不清楚,只能拿着采苓的名头来试一试,合该有荷命不该绝,开门的竟然正是上次那被采苓抓去给他看伤的老大夫,对方借着灯光眯着眼睛看了看那仆役,探手要给他诊脉,仆役连忙将情况说了,大夫恍然道:“那我随你去看看。”
仆役惊讶多过欢喜,他何曾见过这些大夫给他们下等仆役治病,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心里不由对有荷刮目相看起来。
那大夫年纪大,腿脚慢,等二人走到时,天色已经大亮,仆役惊得白了脸,告罪之后,连滚带爬的先回去了,他还得赶着换衣裳去领差事,但凡出了错,便是要挨罚的。几鞭子下去实在不好受。
大夫对这王府的规矩十分熟悉,往日最多的便是给这些下人们拿伤药,此时并未多话,等他到了下人房,里面只剩了有荷一个人,他已经疼昏了,一张脸惨白的,颇惹人怜惜。
老大夫探手摸了摸脉,又给他扎了一针,颤巍巍端了铜盆搁在床下,不多时有荷便翻腾起来,探出头来对着铜盆一张嘴,哗啦吐起来了。
等吐完他才慢慢清醒过来,被鼻翼间的酸臭味熏得往后缩了缩。
“吐出来便好,你那肠胃久经饥饿,经不得这样暴食,何况还是荤食,日后多注意些。”
有荷心里可惜那猪头肉,面上不由就带了些出来,那大夫摇了摇头:“你这小子……”
大夫并不多留,叮嘱了他两句便走了。有荷刚松了口气,门突地又被推开了,有荷心里一紧,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他本以为是那三管家又来找自己的麻烦,一抬头却见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张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