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管家去向大夫讨了药,叮嘱了罗子几句,罗子自小跟着他,虽然现在年纪小,办事却十分利落,再过两年,大管家就打算将他放出去做个管事了,一层一层慢慢升上来,得用了便接了三管家的位置。
罗子低声道:“您放心,怎么放消息,怎么送饭,奴才都有主意,您就擎等着给奴才赏就是。”
大管家笑骂了他一句,转身去处理些琐事,外头不知不觉便传起来,说是因着有荷醒了,所以王爷打算让彭勇死的痛快些,还开恩给了一餐饱饭,整个王府都传得沸沸扬扬。
晚间,大管家便接到外面传来的消息,说是彭勇家走了水,一家老小,没一个跑出来。
大管家合上账簿,往主院去回禀消息,远远便看见一抹翠色的影子在门口晃来晃去,大管家摇摇头,往后面去绕路了。
这正是晚膳时候,见他来了肃王便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上桌一起用。
大管家猜着他应当是知道良姬在外面的事,便没有提,只说三管家动了手,云崇点点头,看不出异样来,大管家就不再多说,对着云崇,他实在是没有胃口,只吃了一碗饭,便枯坐着等对方吃完。
云崇挥了挥手,大管家便退了下去,采苓笑起来:“这大管家可真有意思,跟了您多少年,也还是这样战战兢兢。”
云崇没理会她,瞥了眼桌上未动的鸽子汤,道:“给他送去。”
采苓愣了愣才猜着他说的是有荷,不由抿着嘴道:“四儿可真是好福气。”
云崇眼神微微一凝,忽的道:“有荷。”
采苓有些莫名,拿不准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一时没敢应声,只将那汤取了便退了下去,一眼瞥见采薇正在院子里作画,她便凑过去将事情说了一遍,疑惑道:“什么有何不有何的?爷说话怎的没头没尾起来了。”
采薇拿毛笔蘸了朱砂点在她眉心,笑骂道:“你个不长脑子的,自己去查的身份,转头就忘了人家叫什么,还敢去埋怨主子,真是好大的胆子。”
采苓一愣,这才想起来,他派出去查探的人确实说过,那四儿原名是叫有荷的,她拍了拍自己额头,也笑了:“我这脑子,也真是……”
她转身要走,忽的想起来:“姐姐将这事禀告给爷了?”
采薇正想着题写什么字好,并未在意她的话,随口道:“这是你的差事,我多什么嘴……”
采苓瘪瘪嘴,心道,爷这可就没意思了,自己去查了,却还要让我去查,查出来都是他自己知道,有什么意思?
她噘着嘴进了耳室,有荷趴在床上,浑然不知自己已经睡了三天,还有些惊奇,后背上的伤竟然都已经结了痂,这王府的药果然不同凡响。
鸽子汤的香气隔着老远便飘了过来,有荷吸了吸鼻子,他的晚膳还没送过来,听说是因为肃王还没吃完,有荷猜着自己吃的是对方的剩菜剩饭,倒也不嫌弃,反正味道很好。
那香气,他只以为是从正屋飘过来的,舔了舔嘴唇,有荷想今天晚上他会不会也能吃着那东西。
正想着,采苓便推门进来,意味深长道:“有荷~”
有荷一愣,茫然道:“采苓姑娘怎么知道我叫这个名字?”
采苓哑然,心道这还真是个傻得,话问的这样直白,若是旁人不顾忌他,直接戳破了身份,还真是给自己找没脸。
她没好气道:“主子爷赐给你的名字,总不能见天在跟前伺候,却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
有荷又是一愣,直到采苓将那汤搁在床头的小桌上才回过神来,眼睛亮闪闪的,略有些激动道:“王爷怎么会赐这样一个名字?有,有什么意思吗?”
采苓心道,有荷就是有荷,要什么意思?
她正要摇头,听见身后有人道:“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采苓连忙行礼,云崇点头,问有荷:“可知道秦太子扶苏。”
有荷听过说书的说过,便点点头,他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但是如果是能和那样的大人物车上关系,至少说明他这名字,很好吧?
有荷瞬间便对云崇改了印象,又惊又喜,又敬又畏的看着他,结结巴巴道:“谢,谢王爷赐名……”
他脸都红了,忍不住在枕头上蹭了蹭,偷偷笑了起来。
云崇看着他,眸色变化不定,采苓心里咯噔一声,心道这小东西这幅样子,要是再被折腾一晚上,不会废了吧?
采苓一面红了脸,一面纠结要不要找个什么借口将云崇请出去。
哪料到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云崇已经道:“出去。”
采苓手一抖,给了有荷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垂着头退了出去,有荷犹自高兴,连汤都没顾得上喝。
云崇突地伸手顺了顺他的头发,又轻轻点了点他的喉结:“那药吃了可又什么感觉。”
有荷有些茫然,从喜悦中回过神来才猛地一哆嗦,想起那颗看着就不像是好东西的红色丸药来,小幅度的摇了摇头,绷紧了身体,生怕对方一指头戳穿他的脖子。
云崇收回手:“不急,下个月的今天就能感受到了。”
有荷本能的一哆嗦,结结巴巴道:“是,是毒药?”
云崇好脾气的点点头,视线落在有荷身上:“本王不想杀你,但你实在是不长记性,所以本王只好帮帮你。”
有荷见他眼底戾气丛生,不敢多话,心里虽然害怕的要死,却不敢说出一个字来。
“你也不必在意,如果你不再起不该有的心思,本王会定时给你解药,不会让你活活痛死。”
有荷猛地一哆嗦,仿佛真的看见了那天,后背上的伤都变得无关紧要起来,那个让他无端畏惧的肃王又出现了,仿佛刚才还给他费心起名字的人,只是一个错觉。
有荷很想伸手去抠喉咙——即便他也知道,那根本无济于事——然而云崇就站在床边看着他,即便什么也不做,压迫感却也足够了。
不得不留在王府,虽然日子注定辛苦,有荷却莫名松了一口气,他想自己或许本来就是个胸无大志的人,随遇而安,畏惧改变。
他垂头应了一声:“以后,奴才会老老实实呆着的。”
云崇满意的点点头:“记住你的身份,有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