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愣了一下。
因为梁意方才说的那些话,有些微妙。
说过分,其实也不太过分,虽然一开始十分冲,但是后来也算是——勉勉强强道了个歉吧,但是她脸上的神情他又清清楚楚的瞧见了,没有丝毫的歉意或者说讨好,满脸都写着我现在这么说是给你面子,识相点快点滚——还连掩饰都不掩饰,让人觉得如果不追究一下,实在是心里堵得慌。
非常精准的卡在了就这点小事同这样漂亮的女孩子计较会让人觉得自己太过于小气,不计较又实在的自己心烦的界限上,无论怎样都让人觉得不舒服。
梁意好看的脸在男子眼中都变得令人憎恶了起来——这女的怎么能这么恰如其分的做到这么烦人呢?!
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的,噎的他半天都没说出话了。
憋了半天,想通了,别人怎么说重要吗,不重要,自己怎么开心才最重要,所以当然是要怎么开心怎么来。
于是顿时脸上扯出来一个恶劣的笑:“如果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呢?如果我就不让呢?要不这样吧。你陪我喝杯酒,我就放你们走怎样……我同这里的老板很熟的,今天他好像就在这,我去同他说一声,让他直接给你弟弟在楼上开个包间躺一会儿……”
“你是老板吗?”
真是烦透了。
梁意把身边的一个男人扯过来:“是老板的话看看认不认识这张脸,”梁意动作并不很轻柔的抬起了陈睦言的下巴,灯光打在他有些苍白的脸上,勾勒出了很清晰的线条——足够在场的所有人都看清了“不是的话,对不起,谢谢。”
并没有什么太难看出来的——她职场也混了这么多年了,这点识人的眼光还是有的,手里一直没有酒,不是来玩的,方才一路走过来的时候,不管是那个调酒师还是那个服务员的态度都很恭敬,神情一直很悠闲。
所以在在场的人看清楚了陈睦言的脸的情况下,吃惊的却是那个油腻男,也并不算是太令人诧异的事情了。
毕竟纨绔圈的,应该没有几个不认识陈睦言的。
“我是。”
老板看起来有些上了年纪,冲着梁意笑的时候,眼角已经可以看的出来细细的纹路了,可是气质实在是很好,陈睦言这个年纪的小屁孩绝对不会有的那种特别让人安心的沉稳
“那认识他吗?”
梁意依旧捏着陈睦言的下巴,没怎么客气,虽然相比较之前,态度是已经算是柔和了许多。
在他面前,在场的这一群人,都只能算是小孩子——包括梁意,但是面对梁意听起来并不太礼貌的问题,风度依旧是非常好的:“嗯,是认识。”
“那关系怎样?”
应该是认识的。
就如同她喝咖啡习惯喝卡布奇诺,人在很多方面都会有意无意的形成某种惯性,陈睦言经常在这种地方出入,应当也是有自己的喜好的,方才无意间瞧他们看酒水单点东西的样子挺熟的。
有钱人其实并没有穷人想象中那么多的,陈睦言这种钱多当纸花的败家子,也并不是常态,又是熟客,老板不至于不认识,何况他方才一直都在往这边瞟。
“还行。”
“那他呢?”
梁意的眼皮往油腻男那掠了一下。
“这就不太熟了。”
打脸打的梁意心里稍微痛快了一些。
她其实怪小肚鸡肠的。
“那能帮我处理一下吗?”梁意把陈睦言滑下来的胳膊往上抬了一点,有点无奈“要不然你把他处理一下也成,我自己的话,我肯定能应付过来的。”
“这就不了,”老板笑着摆摆手“我还是选前边这个吧,毕竟你看我这做生意的,也没地方安置他。”
跟方才同她交代后事的那个小孩儿一样的心思。
梁意在心里翻了白眼,她算是明白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必说了,酒吧里的老板,想要收拾一个试图想要砸场子的,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所以收拾完之后还能赶过来帮着她把陈睦言塞进出租车里,笑眯眯的同她告别:“美女挺有意思的啊,下次来玩记得同我打声招呼,我给你免单哦。”
还是不了吧。
梁意强在自己脸上拉扯出来一个笑来,吝啬的很,车门关上了就给卸下来了——她才不闲着没事来这种地方,给自己的听力精神肉体都遭遭罪,说不定顺道还能辣一辣眼睛。
还不如找个人陪着去看个电影。
不过话说,她有多长时间没同孙昊一起去看过电影了?
随便找了个酒店给他扔进去了。
前台虽然见多了这样那样的事情,但是想来一个女子扛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来开房,还是不多见的,难免就多看了两眼,不过非常有职业素养的,就老了两眼,就非礼勿视的接过她的身份证登记,开房,递给她房卡,一整套动作下来,干脆利落。
开了两间房。
这个点了,梁意实在是不想再折腾了,就这么凑活着眯一会儿,早上再回家洗澡换衣服吧,不过就是起早点,这种事应该是上班族的必备素质。
给他直接扔床上脱了鞋,别的,梁意就懒得管了。
幸好陈睦言虽然人品并不怎么样,酒品倒是很不错,醉了就睡了,也不闹也不吐的,所以身上除了酒气重一些,也还算是干净——不干净她也不管,她在他身上管的闲事已经够多了。
坐在床边稍微喘了口气,揉了揉酸疼的肩膀,梁意便站起来,准备往自己的房间走过去。
陈睦言扯住了她的袖子。
梁意回过头的一瞬间,都要怀疑他时不时一路上都是在装的了,要不然正常人怎么可能睡得那么熟?扛着他这么一个大男人,她一路上也磕磕绊绊也不少——怀疑这种事,其实在开始的一瞬间,就已经被确定了的。
所以梁意没好气的拍他的手:“不管真的假的,我跟你说,我仁至义尽了,你最好适可而止哈。”
陈睦言不松手。
但是看样子,好像并不是装出来的——他眉头皱的太深了,嘴里的呢喃,也像是下意识的。
梁意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好像是有点发烧了。
——并不奇怪的,她把他从酒吧里拖出来的时候,没给他拿外套,大冬天的,他醉了酒,还就穿着一层衬衣在外边晃了一圈又一圈,真的是很正常的事——方才扛着他的时候身上嶙峋的骨头硌的她哪哪都疼,瞧着也不像是太健康的样子。
可是这个点了,她对这一块也不熟,就这么个酒店,还是她导航搜出来的,她去哪给他买退烧的药啊。
还让她再折腾着再带他去医院啊?
她才不再做这个冤大头了。
又仔细的摸了摸,烧的也不算是太厉害,就掰开了他的手——哄着掰的,说了好几遍她就是去拿个毛巾肯定还会回来陪着他不会走之类的,才脱了身——要不然死活不肯松手,平时也人模狗样天天大尾巴狼似的,一生病,倒是孩子气都显现出来了。
可见,人本质上确实一种很脆弱的生物啊。
下去问了一下前台有没有退烧药——自然是没有的,也就只能真的回来用毛巾浸了凉水搭在了陈睦言额头上,旁的梁意做不了不想做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做了。
烧一烧他也是好的,这种纨绔子弟,脑子烧坏了说不定就不这么成天作死瞎折腾了。
给孙昊发了最后一条消息:送青柠回来遇见了我们公司那个小副总浪迹街头,没人管,我给他送酒店了,太晚了,我也在酒店定了一间房,今天晚上就不回去了。
简明扼要的说明了一下情况。
然后手机往旁边一扔,睡了。
虽然今天晚上孙昊一直没回消息,但是该交代清楚还是要交代清楚的——她从来不因为别人的放松就放低自己的原则——梁意在梦里坚定了一下自己的原则。
前台处站着一个女孩子,不算太高,很瘦,瘦的身上低胸的衣服都能看见胸前嶙峋的肋骨,背后太过于凸出的蝴蝶骨让她看起来简直像是驼背——姿态太不美了。
不过长相还是可以的,五官是美的,就是或许因为太瘦了,脸颊微微凹陷了下去,整个人就显得有些刻薄了起来——起码是刻薄的前台接待的一点都觉得她美。
一点都没有方才那个带着男的来的美女好看——话说美女带的那个男的也挺帅的。
那女孩扬起了下巴,这个动作显得她脖子有些过于长,连带着整个人都充满了诡异的不协调感,但是她自己不觉得,她自己依旧是非常高傲的姿态:“方才下来问你要药的女人,是谁?”